難道,深淵號生物體飛舟,也被這深不見底的冰湖凍僵了?
安秉臣扔下紅旗,扯掉手套,把手輕輕放在黑色船體表麵,然後又立刻縮了回來。
飛舟的外殼依然有微微的彈性,不過溫度卻低得寒徹刺骨,手放在上麵竟然會有強烈灼痛感,也許是因為在湖底浸泡了半年的緣故。
他捕捉不到那種熟悉的感覺,那種第一次在月球基地外與深淵號的意識產生接觸的感覺,冥識之中再也沒有散發著柔和五彩光芒的光團。
“諾瓦,深淵號怎麼了?”安秉臣充滿擔憂地問。
“你需要耐心,湖底的低溫環境可能讓飛舟進入了休眠狀態,這也是達文巴飛舟的一種自我保護機製。”
夜幕降臨,他們退到黑火山脈北坡,生起了一堆篝火。
在火光的照映下,躺在遠處冰川上的深淵號發出了黑曜石一般的光芒,宛如一塊剛剛發掘出來的寶石。
在從湖底爬上來的兩隻維修機械人幫助下,安秉臣切斷了捆縛在深淵號上的鐵鏈,隨後帶著一身疲憊昏昏然睡去。
在夢裏,他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看不見邊際的無盡黑洞中,向著未知的方向快速墜落。他掙紮著,揮舞著手臂和腿腳,但卻顯得徒勞無益。絕望之中,他低頭看腳下的幽深虛空,目力所及之處,居然有一盞微弱的星光。
安秉臣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天光大亮,身邊的篝火已經熄滅,所有的同伴們都不見了。
他們沒有跑遠,一個個都圍聚在遠處的冰川上,仰望著那艘懸浮在寒風中的飛舟。
深淵號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恢複了豎立的半月梳造型,五百多米高的船體筆直地屹立在極地呼嘯的寒風中,下端離地麵僅有半米不到。從安秉臣的角度望去,這艘黑色的飛舟更像一根擎天之柱。
安秉臣走了過去,一直走到這艘巨大的飛舟下麵,再次把手放到了船體表麵。
船體下端,悄然開啟了一個直徑兩米的圓形艙門,艙門邊緣有大量充滿褶皺的暗紅色肉質結構,看上去更像某種有機生物的髒腑器官。
從未見過這一幕的李克遜、亞伯、阿昆、紅眼等人紛紛向後退去,眾人中隻有玄沒有挪窩,相反還往前走了半步。
安秉臣沒有在意大家的反應,兩步就跨進了那扇貌似猙獰的艙門。
還是艙底那個百米見方的暗紅色超維大廳,頭上腳下都是肉質結構體。
但在大廳中央的地板上,卻多了兩個像蠶繭一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這是……?”安秉臣湊了過去,打量著這兩個從未見過的不明物體。
“好像是被飛舟內部防禦係統製服的外來闖入者。”諾瓦的聲音裏也流露出罕有的驚訝。
真知者的解釋令安秉臣大吃一驚,就這認熟不認生的超維生物體飛舟,居然還能有外來闖入者?
他拔出了腰間短劍,小心翼翼劃開了那層灰色的厚厚蠶繭,卻喜出望外地發現了蠶繭裏的一張麵孔,一張熟悉的麵孔。
何滿桂的臉。
安秉臣伸手摸了一下小桂子的臉,還有溫度,再摸他的頸部,動脈依然在強有力地跳動。人還活著,隻是處於某種詭異的昏迷狀態。
他激動起來,跳到另一堆蠶繭旁同樣如法炮製,果不其然,繭內包裹的是小強,白毛小強。
這兩個在速烈人突襲事件中莫名其妙失蹤的家夥,居然跑到這裏來了!
安秉臣心思一轉,已經隱隱猜到了原因。在薩雷斯旗艦鋒芒號上的混戰中,小強肯定是拉住何滿桂施展自己最拿手的遁越空間神功,徑直逃到了深淵號內。可是,深淵號卻將這兩位逃難者當成闖入者,直接發動內部防禦係統將兩人製服並包成了大粽子。
所以,無論是後來趕到鋒芒號殘骸中打掃戰場的互助會救援隊,還是被速烈人擄走的安秉臣等人,都始終沒有找到白毛小強與何滿桂。
切開包裹全身的蠶繭後,何滿桂慢慢睜開了眼睛,隨即坐起來一通咳嗽嘔吐,他的臉上全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但看到安秉臣後卻是眼中一亮。
“會……長?戰鬥結束了?”何滿桂的記憶顯然還停留在鋒芒號之戰的那一刻。
旁邊的白毛小強也嘟嘟囔囔著坐起來,奮力拉扯著黏附在雙腿和尾巴上的蠶繭:“什麼鬼東西!”
安秉臣微微一笑:“已經結束了,很久之前就結束了。”
“很久?”何滿桂咀嚼著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字眼。他的目光驚疑未定地掃過安秉臣身上那套角鬥奴皮甲,又掃過安秉臣放在地板上的短劍,最後停留在安秉臣麵頰上,一動不動盯著那個角鬥奴特有的編碼烙印。
“我們被速烈人劫持,來到了一個遙遠的世界。這裏距離地球也許有幾萬光年,也許有幾億光年,反正我到現在也沒有搞明白。而你和小強,在這深淵號飛舟中,沉睡了整整大半年。”安秉臣的話語中,充滿了沉甸甸的滄桑感。
“大半年?這不可能!就在剛才,小強拉著我閃進深淵號,準備把咱們的人一個接一個都弄進來。但我們才進到艙中,那些肉質艙壁立刻噴出的絲線一樣的東西,還有一種甜甜的氣味……我就失去了知覺……”何滿桂的臉上掠過一絲震撼神色,他無法想象自己一閉眼再一睜眼,時間就過去了大半年。
“跟著我,出去看看,我再給你詳細解釋。”安秉臣伸出手,把何滿桂從地上拉了起來。
戰術防護服的頭盔咕嚕嚕從蠶繭底部滾了出來,割開的斷口處,還能看見長弓電磁步槍的半截槍身。
安秉臣把小強也拉了起來,蜥蜴人起身的動作猛了一點,站起後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差點又摔倒下去。
“來,認識一下我們的新朋友,有些可能會讓你們感到不太適應……”安秉臣拉著何滿桂與小強,迎著外麵的驚愕目光踏出了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