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眼人很年輕,但口風卻緊得異乎尋常,總是不斷把話題引到角鬥奴的食物喂養和訓練細節上,對本家族的角鬥奴來曆卻隻字不提。然而,就紅眼說的這些內容,卻引起了旁邊幾位弗萊岡奴隸主的共鳴,讚聲連連。
烏姆正強捺性子正要繼續套話,一位穿著組委會製服的高加利侍衛卻小跑著從後麵的仆從休息區衝了過來。
那侍衛一直跑到烏姆跟前,屈膝跪下,埋著腦袋低聲道:“兩位老爺,下麵的觀眾情緒激憤,想要狠狠懲處場中那兩名角鬥奴,有不少人已經衝到裁判台上鬧事了。組委會準備一次放出三十隻獅頭犬圍攻他們,讓大家平息一下怒火,後麵的比賽才能繼續。因事關重大,所以特遣小人來向兩位老爺請示。”
烏姆聞言,八條觸須扣緊椅架,往場中看了一眼。
戰鬥早已勝負分曉,屬於自己的那名桀驁惡奴明顯體力不支。但他的同胞對手,那位來自索瑟姆星的矛鬥士居然也頻頻手下留情,當著數萬觀眾的麵不顧廉恥地公然放水。難怪,看台上的觀眾們出離了憤怒。
這可是一年一度的全行星角鬥大賽,而那些沸騰的觀眾們,可都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我看沒問題,但不能傷了他們的性命。您看呢,男爵?”烏姆用第三條和第五條觸須擺出了一個悠然自得的表情。
也許,這正是好好教訓一下那個惡奴的機會,從西諾的報告來看,那名角鬥奴自持天賦異稟,從來不服管教。讓他吃點苦頭,讓獅頭犬的利齒撕咬他的肉體,應該能讓他的精神獲得更清醒的認知。
紅眼男爵以弗萊岡貴族特有的優雅輕輕擺動了一下自己的觸須,仿佛對這類小事根本毫不介意:“那,我也就客隨主便吧。”
那高加利侍衛頗為機靈,頭也不抬繼續道:“謝過兩位老爺,小的這就去安排給獅頭犬注射定時僵化劑,決計不會傷了兩位老爺的角鬥奴。”
定時僵化劑注入生物體內後,一到指定時間就會發作,讓生物神經係統反應速度驟降,肢體動作會因此變慢。這種藥如果大劑量注射的話甚至會直接導致有機體僵硬停滯,看起來就像僵化的石頭。當然,那就太明顯了。一般注射入角鬥奴或鬥獸體內的都是根據對方體型斟酌定量的僵化劑,這樣可以保證對方的戰鬥動作有不易覺察的滯澀,即使被對手擊殺也可解釋為武藝不濟,而不是被注射了某種激素藥物的原因。
這隻是間接操縱角鬥比賽的無數手段之一,誰輸誰贏都在其次,真正重要的還是要保持場上觀眾的熱烈氣氛,讓更多畢塔流入主辦者的腰包。
須臾之後,角鬥場內兩側入口大門洞開,三十頭龍精虎猛的獅頭犬爭先恐後撲出。這些來自淺水灣沼澤的混血異獸一向以凶殘嗜血而著稱,它們有時候甚至連自己的主人和飼養者都咬,所以經常被角鬥比賽主持者用來調劑場內氣氛。
看到組委會終於滿足了自己的要求,場上觀眾們頓時又爆發出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和掌聲。
看到張牙舞爪成群結隊湧來的獅頭犬,安秉臣和李克遜都瞪大了眼睛。
安秉臣之前與另外五名角鬥奴對戰六隻獅頭犬,都付出了折損一半戰友的代價,現在一口氣來了三十隻,這到底是想要他們兩人的命呢,還是想要他們兩人的命?
“直娘賊!拚了!賊娃子,你快退到我身後去!”李克遜怒瞪雙目,手中長槍微微顫抖。即使是久經戰陣的他,也從未麵對過如此之多的獅頭犬。
“你不殺我了?”安秉臣笑著,步伐踉蹌地站到李克遜身邊。
“殺個屁!我李克遜好歹也位列仙班,待過了這一劫,我去給主人辯解一番,好歹買你一條性命,也讓我今後還能聽到家鄉話!”李克遜自信滿滿地道,臉上表情看樣子並非大吹法螺。
憑這位大宋將虞侯臉上的表情,安秉臣再次肯定,這家夥在巴拉契亞家族中恐怕真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身份。真正的角鬥奴,都要在臉上烙下編碼,但李克遜臉上卻沒有。這究竟是巴拉契亞家族對他恩養優待,還是他的確不是一名真正的角鬥奴?
不管心中怎麼想,眼前這三十隻擇人待噬的獅頭犬卻是個大難題。
以安秉臣目前的體力,別說三十隻,就連兩隻都對付不下來。他屢次與獅頭犬搏殺交手,對這種畜牲的敏捷和力量深有體會,它們攻擊獵物時咬死不鬆口的瘋狂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李克遜的長槍雖然出神入化,但僅憑一杆長槍,又怎能抵擋多達三十隻的獅頭犬?
安秉臣心底首次泛起一絲絕望,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和李克遜被這群凶獸撕成碎片的場景。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
“殺死!殺死!”
“死!死!”
台上的觀眾們已經陷入了徹底的瘋狂,個個睜圓了血紅的眼珠,用力揮動著手中閃爍著五彩光芒的標誌牌。現在,隻有場內那兩個家夥的死亡,才能滿足他們嗜血的欲望。
分別從兩個入口進入場內後,獅頭犬們迅速鎖定了角鬥場內唯二的兩個目標,咆哮著,喘著粗氣,拖著灰白的涎水就撲了過來。這幫畜牲沒有太高智商,發現自己和目標之間沒有任何障礙和柵欄後,立刻毫不猶豫正麵一擁而上,連個狼群包圍夾擊戰術都沒有。
安秉臣本能地俯低了身體,準備用盾牌迎擊犬群的第一波衝擊。如果真被咬住了,指望它們鬆口是絕對不可能的,隻能用右手的短劍迅速斬下那些狂犬的頭顱。
轟隆!一聲地動山搖的裂天巨響撕碎了劍拔弩張的這一幕!
緊接著,又是兩聲相同的巨響!
位於觀眾席正中的裁判台到下麵的角鬥場邊牆之間,突然爆出三團巨大黑煙塵霧!
沒有火光,沒有流焰,但四散飛濺的碎石和肢體殘片卻清楚無遺地表明了爆炸的威力。那些碎片甚至飛到了安秉臣和李克遜所占的位置,打到手腳部位依然生生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