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麵臨的最大問題是彈藥不足,這才是他在霧起後停止進攻的真正原因。在等待運送彈藥的六足運輸車趕來期間,他還可以順便讓徹夜鏖戰的步兵們休息一下。
下麵的人可以休息,但他卻不能。所以,他選擇了到第一線去親自察看敵情。有時候,零號機體反饋回來的戰場數據雖然詳細,但卻不夠直觀。樞密院參謀部一直建議,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各層指揮員最好能親臨火線觀察敵情。樊茂才親眼看到辛旭和袁偉義都是這樣做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效仿。
有種奇怪的聲音從霧霾中傳來,輕靈通透,不像是武器的爆炸聲。
樊茂才看了一眼身邊的步兵們,發現他們的頭盔正麵都朝著自己,這意味著他們也在看自己。顯然,所有人都聽到了那種聲音。
他立刻把頭盔內置的聲波震顫傳感器敏感度提升了兩個級別。
然後,他聽清了那聲音。
那是有人在唱歌,一個女人的聲音,用露語通過擴音器在唱。
因為距離隔得很遠,歌聲聽起來斷斷續續,智庫的實時轉譯讓樊茂才大致明白了歌詞的意思。
“……我的心,隻為你而跳動。”
“我的心……在憧憬著幸福。”
“寒冷的冬天即將來到,我在家鄉默默地等待著你。”
“漫漫長夜我輾轉難眠,流淌盡是回憶。”
“我隻屬於你……我隻屬於你……”
唱歌的女人聲音非常甜美,空曠蒼涼的濃霧似乎也被這聲音打動,主動為她悠揚暢美的歌聲騰開了空間。
樊茂才關了轉譯器,去掉智庫大煞風景的旁白翻譯後,他發現這首歌觸動了自己內心深處某些纖細的神經。
他坐下來,打開頭盔防護罩,深深吸了一口潮濕的霧氣,讓自己淹沒在那越來越清晰的歌聲中。
幾名步兵小心翼翼從樓頂邊緣探出頭去,他們看到一輛側麵裝滿高音喇叭的卡車沿著宣化街從西麵駛了過來。車身上塗有鎮北軍的軍徽,夾在冰和雪花中間的一枚紅五星。
“你唱得真好……”充作臨時指揮部的一棟破敗居民樓中,薛世傑閉著眼睛,雙手背在身後,一動不動,仿佛在捕捉虛空中飄蕩的縷縷靈氣。
穿著一件大號國防軍迷彩服的唐婉珍坐在麥克風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配上白嫩光滑的皮膚,看上去宛如一朵出水芙蓉,更像是一位誤入紅塵的仙子。
“那還有啥說的!我家小唐這嗓子,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跑不掉第二!”露著裹滿繃帶肩頭的金必勝笑著看著唐婉珍,又看看薛世傑,一臉得意。周圍包括阿合蘇、烏斯滿等一幫第四軍軍官臉上目瞪口呆的表情讓他獲得了極大滿足。
薛世傑睜開眼,滿意地點了點頭。僅用半個小時,這姑娘就能學會這首風靡露西亞的情歌,並能唱得如此聲情並茂,委婉動聽。這樂理上的功夫,這嗓子上的造詣,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薛軍長,我唱了這首歌,毛子兵就能全部投降?”唐婉珍淺笑盈盈地看著臉帶硝煙痕跡的薛世傑。
薛世傑歎了口氣:“這個,全部投降倒是未必,但肯定能少死許多人,這座城市可以少受一些損失。”
第二軍奪回鬆北鎮後,鎮北軍把所有重炮都推到了太陽島上,李大同多次來電建議向城內露軍陣地發動霹靂轟擊,幾輪炮火轟擊過後,第四軍再發動進攻肯定能突破露軍最後的防線。但薛世傑一直給予拒絕回應,他堅決反對以大口徑重炮轟擊內城區,因為在露軍的防區內仍然大量民居建築和老百姓。
為盡快瓦解露軍的抵抗意誌,他不得不效仿張良在垓下以四麵楚歌對霸王項羽實施攻心戰的典故,找來歌喉美妙的唐婉珍將一曲柔情哀怨通過歌聲注入露軍將士心中,讓他們思念故鄉的親人,融化鬥誌和殺意。
昨晚的激戰,第四軍同樣損失不小,他也不希望這幫跟著自己的勇士全部倒在這片黑土地上。
後勤營的上尉推開門,快步衝了進來。
“對麵來了一夥打著白旗的露軍,說要見薛軍長,為首的是個陸軍中將!”上尉激動地嚷著。
薛世傑瞪大了眼睛,此時此刻,城內露軍唯一的陸軍中將,隻有哈爾濱衛戍部隊總司令官奧列格中將!
“我們勝利了。”薛世傑強自按捺住心頭的喜悅,拿起頭盔跟著上尉走了出去。
“我們勝利了!”金必勝大笑起來,一把抱住唐婉珍。
“我們……勝利了?”阿合蘇與烏斯滿等人看看薛世傑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連著無線發射設備的麥克風,抓起武器跌跌撞撞跟了出去。
十月十六日早上十一點零六分,西伯利亞遠征軍東線指揮官、哈爾濱衛戍部隊總司令,露西亞露軍中將奧列格率部向鎮北軍第四軍投降,第四軍軍長薛世傑承諾保證一萬六千名露軍將士投降後的人身安全。
十六日中午十二時,參與攻城的互助會部隊聞訊後立刻撤離,不知所蹤。
十六日下午三點半,馬家溝河附近,最後一個露軍連隊在奧列格中將通過高音喇叭的呼籲下丟棄武器,高舉雙手,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列隊走出了防禦陣地。
十月十七日,哈爾濱臨時市政府宣告成立,薛世傑出任市長。
十月十七日晚,馬仁傑統領的鎮北軍第一軍攻克長春,隨後趕到的炎黃軍兩個團在長春城外駐留三小時後悻悻撤離。
十月十八日,薛世傑以及新組建的市政府班子走上哈爾濱街頭,張貼公告清掃屍骸廢墟,呼籲城內百姓加入戰後重建工作,與鎮北軍攜手共建一個全新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