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老媽媽朱月倩也對我說:“在上海時,我的丈夫霍步青在中央軍委工作,我也是在中央軍委機關工作。那時我們夫婦和你爸爸、張錫瑗,還有恩來同誌和鄧大姐,六個人一個黨小組。我們一起過組織生活,一個禮拜過一次,地點換來換去,主要內容是學習。你爸爸是個很好的幹部,工作能幹。張錫瑗是北京人,一口北京話。我現在還記得她的樣子,個子和你差不多(注:我是一百六十厘米高),講話輕聲輕氣的,長得蠻漂亮,白淨的臉,很秀氣,人溫柔得很,和你父親的感情很好。”
1990年我看見朱月倩時,她已八十一歲,她於1909年出生。那麼1928年,她和父親一個黨小組時,應該隻有十九歲,比張錫瑗還小三歲。周伯伯那時剛剛三十歲,鄧媽媽和父親同歲,也是二十四歲。他們的平均年齡才二十出頭,可真是一個年輕的黨小組呀!可我想像得出,這個黨小組,又是一個成熟、堅定和活躍的黨小組。
朱端綬媽媽也告訴我:“我當然認識張錫瑗!她來過我們機關,和我挺要好的。她人很漂亮,性格挺好,挺活潑的,和我一個脾氣,很爽快,有話就講。她的性情溫和,很可愛,對人很好,我們年齡差不多,很是談得來。那時候我們做地下工作,裝的是有錢人,所以張錫瑗也是穿旗袍,短頭發,穿高跟鞋。恩來同誌和你爸爸他們也是,穿長袍,戴博士帽。”
父親和張錫瑗,曾經有大半年的時間,和周恩來與鄧穎超兩對夫婦住在一起,那是在公共租界的一幢房子裏。周伯伯和鄧媽媽住樓上,父親和張錫瑗住樓下。鄧媽媽曾經說過,他們常常聽見父親和張錫瑗在樓下又說又笑的。
我問過父親,他說:“那時候都是年輕人,當然又說又笑!”
有一次,父親沉思般地說過:“張錫瑗是少有的漂亮。”
父親和張錫瑗,既是同學,又是戰友,更是一對感情篤深的年輕夫妻。
在那白色恐怖的上海灘上,在那巡捕森嚴的租界地裏,還真有這一片純潔、美好的人間真情存在其中,實在令人看之悅目,聞之清心。
我常常想,張錫瑗是個什麼樣子?長得什麼樣?個性什麼樣?在她的周圍,好像有一層既神秘又朦朧的光環,會引起人的遐想和追念。
她死的時候才二十四歲,剛生下來的孩子也死了,說起來令人不禁心酸。
但是,在人們的心目中,她永遠年輕,永不衰老。
她不是我的媽媽,她又是我的媽媽。
張錫瑗在良鄉的家是一個大家庭,她有好幾個弟弟和妹妹。
大妹妹張錫瑞與她一起參加革命,一起到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留學,後來回國參加革命鬥爭,於天津犧牲。
小妹妹叫張曉梅,原名張錫珍。父親和張錫瑗結婚後,就把張曉梅接到上海,介紹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並安排於黨中央職工部工作。
父親1925年在莫斯科中山大學時有一個同學,名叫徐冰。他本名邢西萍,1903年出生於一個富裕的工商業家庭,1924年在德國留學時加入中國共產黨,1928年,任黨中央秘書處翻譯科的德文翻譯。
由父親介紹,徐冰和張曉梅在上海結了婚。
張錫瑗雖然早年去世,但張曉梅和徐冰則一直和我們家保持著相當密切的往來,我們叫張曉梅姨媽,叫徐冰姨爹。
徐冰解放後任中共中央統戰部部長,張曉梅任北京市婦女聯合會主任。他們這一對夫婦可是活躍人物,因為多年的工作關係,他們和周總理夫婦、葉劍英元帥以及中央的各位領導人都相當熟識。他們兩個人都是性格活躍而又開朗,說起話來是大聲大氣,笑起來是哈哈大笑。他們常請父母親去統戰部吃飯,而我們一去,就是連家帶口、老老少少的一大家子人。席間,父親母親和他們總是又說又笑的。我們這些孩子們,從小就喜歡這個姨爹和姨媽。他們的女兒叫邢舒,是個醫生。邢舒姐姐有一個兒子,叫小猴子,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人瘦瘦的活像個小猴兒,嘴唇也總是紫黑紫黑的,我們大家都很寵愛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