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手
那瘦小的黑衣漢子約莫三十五六年紀，目中精光爆閃，顯見得是個內力深厚之輩。但看他那欲傷人一掌的聲勢，卻也還遠遠不到先天之境。賀笠一掌淩空拍來，他橫切馮營脖頸的一掌順勢便拐了過來，迎賀笠這一掌。
賀笠這一掌倉促間運起了八成力，加之奔跑的慣性，卻也不凡。賀笠掌心與那瘦小漢子掌緣相撞，雙力相擊，兩人各自頓了一頓。按照這江湖上正道人士的慣常做派，一著對撞，不分勝負，就該是兩下分開，分立兩旁，兩人抱拳拱手，互通姓名，方才正麵出手，以示光明正大之意。然而賀笠知此刻眼下情況，多拖得一分，便是多了一分危險，片刻卻也耽擱不得。更兼他原本不是甚麼正道少俠，心中哪有一絲猶豫？這少年眼見得手掌被震開數寸，雙手順勢便是一翻，抬掌便打那瘦小漢子下顎，正是一招“雙掌翻天”，這一掌如若擊實了，那瘦小漢子臉上的骨頭少說也要碎了一半去，正是一著殺手。
那瘦小漢子顯然也是個狠角色，同樣片刻不肯停留，借著被賀笠一掌震開的力道，右臂如同沒了骨頭一般，在半空甩了小半個圈子，手掌早繞到賀笠背後，要一掌抽到賀笠背上。他那一條右臂，到好與個皮鞭相似。左手卻也不去擋賀笠賀笠的雙掌，駢指豎掌望著賀笠肋條便插。
那瘦小漢子這一手使得頗為詭異，卻又精妙絕倫。他左手起處，原是離著賀笠肋下近的，賀笠一掌擊在他下顎前，定然先要吃了他這一插。如此，賀笠這一著殺手，雖說未必就此落在了空處，可至多也隻好打在這瘦小漢子肩頭，而這瘦小漢子右手一記抽緊隨便到。習武之人，未習打，先習挨，肩頭皮糙肉厚的，便生受了賀笠一掌又如何？而他一掌抽在了賀笠背心，賀笠少不了要內腑震蕩，受個內傷。以輕傷換重傷，確是個便宜賣買。
可偏生賀笠所學，也不是個正經的路子。這瘦小漢子變招奇詭，如若是正道中人，見識少了的，怕是免不了要吃個虧。但賀笠一身所學，全在身法變化上，卻不曾吃得他這個虧。
眼見得瘦小漢子一掌直插要撞在肋骨，賀笠跌足而起，平地裏便拔起個四五尺高，身子動的反倒竟比那瘦小漢子手掌更快些。賀笠身子在半空裏，屈膝順著這瘦小漢子右掌便是一頂，借著這股力道，淩空翻了個筋鬥，就要望著瘦小漢子身後落下。然而他雙掌掌勢不變，依舊是雙掌翻天的路子，卻因為身子這近乎對折的角度，兩手向著瘦小漢子的麵門便罩。
“這賀兄弟，身手卻恁地利落。”唐嵣看了賀笠這身手幹淨，心下不免暗中讚歎，“他這一路掌法看來也平平無奇，雖是頗有法度，看來也像是正道之傳，與人動起手來，卻是免不了榔槺。賀兄弟卻生生將這平白的掌法使得花樣繁複，這一身的輕功，莫要說是高師弟，比我也是相差不遠，他年紀又這般尚輕，不出十年，我正道少不得又要再出個先天高手，未來哪怕先天入道，也未必便不可期。”
那瘦小的黑衣漢子眼見得自家大好頭顱便要變成一個扁平的肉餅，自然是不肯幹休。他脖子一晃，腦袋便向著正從他斜上方掠過賀笠的腰上撞來，肩膀一抬，便要硬抗了這一記。
賀笠見他一頭撞來，哪裏願意同他硬碰。雖說武術中“頭槌”算是兵行險招，可要知賀笠身上並無甚麼零碎，腰眼就是那純粹的軟肉，哪裏與他天靈蓋碰的住？雙掌回撤，輕飄飄在那漢子頭頂按了一記，飄身退開八尺許，站著停了動靜。
那黑衣的瘦小漢子變招間甚是奇詭，顯見得不是個正道的人物。但他卻哪裏及得上賀笠招法間天馬行空。賀笠這一身功夫原本便不按甚套路而來，全仗的是身法、眼力與反應機變。他輕功既高，對頭便擋不住他時時躍起俯下，換了常人不可能的角度來看對手的那一招一式，破綻也就更容易被找到，賀笠不拘於套路，見了破綻上去便是一記，饒是那瘦小漢子招數再是奇詭，又怎及得上賀笠這般打法多變？賀笠此時雖還未曾得到輕功高手那將速度機變轉變成實實在在戰鬥力的本事，這輕功的架子構了出來，也已然顯現出不凡。
賀笠身子起落間速度奇快，以高中的眼力竟也難以看清，這固然與高中失了內力有關，卻也自見賀笠功夫上不凡。那瘦小漢子倉促間隻來得及偏了偏頭，卻哪裏避得開來？賀笠順手一指戳在了那漢子頭頂“伴星穴”上，這一指點的他頭暈目眩，腳下一軟便撲倒在地。那廂裏唐嵣早已趕上，一劍橫在那漢子後頸，著著實實是製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