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就錯過了,它會在那裏等我們的,會有下次。
我和走到天星碼頭都找不著太空館的明珠商量著,現在去哪裏?怎麼辦?明珠說坐船。還說:媽媽,我們坐到哪裏就算哪裏好不好?我還想坐地鐵,坐雙層巴士!好主意。明珠小時,跟她看過一本書《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在香港,這是可以實現大部分的。
天星碼頭的小渡輪晃得利害。明珠在船板上也站不穩,卻偏要幫我照相。早餐時,她已經會掌握我的單反相機了,樂於幫我拍照,我終於也在香港遺下了“到此一遊”的身影。
上船了就是中環碼頭。又一片高樓林立的商務區。
我們在大廈裏轉來轉去,帶小朋友出外,洗手間的地點是需要時常關注的。抹手紙在鏡下,我尋不著,明珠就告訴我。哈,她一眼看見了,因為這紙剛好與她的視線高度一致。
明珠有些得意。
先坐地鐵好還是巴士好?我們在尋找洗手間時轉來轉去。在中環大廈間轉來轉去。這是周日。天橋上,廊位上,都是菲傭在休息。成群結隊,三三兩兩,分坐在過道上,或躺或坐。有些用紙皮圍著,自成一個小小天地。絕大多數是女性。偶看到一對男女,躺著雙腿互繞,身頭用毛巾遮蓋。香港的家庭勞務引進產業是成熟的,家庭幫傭多來自菲律賓。他們平時在雇主家做事帶孩子,周末放假。放假去哪裏好呢?做事的家是別人的家,自己的家山長水遠,於是集約在一些公共場所。這幾成香港一景。我是習慣看到了,令我驚奇的是明珠走著走著忽然提問,無限疑惑並有些小害怕,她問我:“媽媽,他們是誰?為什麼坐在地上?”
最終我和明珠隨機地坐上了一班巴士,我們坐在雙層第二排位。第一排已經被幾位外國遊客占據了,他們手握攝錄機,一直伸在窗前。香港的街道狹窄,而巴士開得飛快。風景在鏡頭前節節後退。這是260巴士,終點站赤柱,途經淺水灣,山頂道。
我正要與明珠好好欣賞途中美景時,明珠卻乏了,枕在我的腿上,空調很凍,我將圍巾裹挾著她的身體,她慢慢沉睡。美景無人共賞,我有些遺憾。又盼望她能睡得安好。
巴士飛馳在繁華都市路上,忽然又轉入山道,我又看到山開闊處的鳶,一隻,兩隻,獨立地,在天空中遨遊。山道一彎又一彎,高高低低,車速不曾變緩,司機顯現技熟。山道旁有些行人爬山的小徑。倏忽,怎麼就從都市到山間了。這仍然是香港。山道上的樹枝恰當地下垂,不擋道,卻也與車頂摩擦著,發出卡哢聲。
赤柱是另一番風景。一個遊人歡至的地點。一個大公司在這裏戶外聯歡,大家化裝,穿著誇張的衣服,玩遊戲。有許多小攤檔,都是行貨紀念品,衣物,小工藝品,造工一般。海邊望開去,有帆船,片片生輝。這離市區不算遠。我找了間茶餐廳,與明珠共度午餐。她要了份雲吞麵。我再次領略那杯用紅茶粉衝製的港味奶茶,茶餐廳都有的普通配飲,像肉色絲襪一樣的顏色,黃褐濃厚,風味獨鬱。想起香港,就會想起這種奶茶。
那個周日與明珠逛了一個白天。晚上仍然延續在外。我們去了著名的外地人前往本地人奇妙心理想規避的購特大廈:海港城。沒有買成什麼東西。除了一頂帽子,明珠試戴大人帽子的樣子十分俏皮。逛累了,賞了明珠一個雪糕,哈根達斯多口味卷筒,坐下來時,共吃。至今回憶起來,這畫麵是永恒的,她吃一口,我吃一口,永不失去的親子關係。我記得給明珠買過一份保險,年繳至她18歲,之後,她60歲時仍可領取險金。明珠60歲!我想得倒抽一口氣,同時笑了。
人生是單行線,不可回去,沒有永遠的未來。以有涯人生逐無涯時空,想起來這是令人絕望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是莊子的“順其自然”。攜明珠香港歸來後,在清雅的廣州南湖旁,我整天地聽傅教授講解莊子,以其耶魯哲學博士的深厚西哲功底,又研讀四書五經,教授得到的人生法則是:“外化而內不化”。
雖有種種“不得已”令人傷心,然而,人生總是有路可走的。
閱讀,行走,帶著明珠,這是我能想到的令單薄人生豐富起來的一條路。我將明珠帶到這個世界上,也將陪伴著她,好好看看這個萬千精彩的世界。香港隻是第一站,美好的開始。
小鳥也有自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