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飛,去拿件衣服給總參謀長換了。禦少帥,吳小姐,若是不嫌棄,還請移駕後庭烹茶一敘。”這是擺明著下了逐客令,意味再明顯不過。
趙沐簫終於怒道:“趙主席,你若是不待見我,大可不必轉彎抹角!”
“總參謀位高權重,黃袍在身,何來不待見一說?逸世隻是以為參謀長日理萬機不得空,不好妨礙了您的工作。”輕巧一笑,“若是您也想喝杯茶,逸世絕無二話。”
彩雲心下戚戚然,親兄弟做到如此地步,是該令人唏噓的。
趙沐簫聽了,沒有一絲聲息,沉默了半晌。忽而說道:“趙傾宸,不要為了他動心率性,這會亂了大謀。天下事,當何如,你自己心裏清楚。”
趙傾宸垂睫而立,他是誰?他送我一命,我可是連還他一世的自由都沒有?
袍澤莫知我兮,又何懷故人?
一處深情,兩種相思,都化作了命運的嘲諷……
***
1938年,蔣錫杉在卿離捉捕蘇暮君,同時暗中欲讓自己派係以下的人接替陸軍總長一職,引起鎮北王蘇承乾的極度不滿。另外,蔣欲同扶桑國達成割讓東北三省之協議以保蔣氏一派萬世富貴的消息不脛而走,亦引發黨內各個派係的反對。
為保國家安定、總統之位穩固,蔣錫杉謀求民主黨內合作,為調節紛爭,預定四月十三日在卿離市召開“民主黨中央執監委非常會議”,屆時各大地方軍閥首領都將出席會議。
卻也有將本次會議不放在眼裏的地方霸王——
鎮北王蘇承乾派蘇家二少爺蘇世良前往,平西王嚴仲凱以其子嚴禦之代替,定南王馮慶元沒有聲響,坐山觀虎鬥。
值得一提的是,廣東打虎將軍楚昌河攜其女楚天心抵達複安,於是,楚天心離夢中情人蘇暮君的距離就變得微妙起來。
三月初七,午時。
卿離市萬申監獄,獄中法場——
刑台上槍響一聲接著一聲,一排排鮮活的生命齊刷刷地應聲而倒,汙紅的血順著地麵披展開來,如同漸漸暈染開的水墨。
皆是華盟黨叛孽,皆是豪傑英雄,皆是祖國的明日。
蘇暮君被按在刑台下首,看著同伴們漸染了鮮血、卻死得其所的麵容,眸中溢滿了淚水。
世間無物抵春愁,合向蒼冥一哭休。
四萬萬人齊下淚,天涯何處是神州?
革命者的慟哭猶在耳畔,推翻腐朽帝製的炮聲響徹天地。封建意識積毒深重,卻仍敵不過革命者的赤誠之心。可在民國建立26年的今日,列強分盤而居,世人殘殺同胞,腥風血雨浸染了華夏大地。
哪怕狂風烈雨,仍是洗刷不了那黏膩的鮮血、血色的天際、腦漿迸發的冤魂……
蘇暮君閉上眼睛,血淋淋的場麵仍舊在眼前回蕩,揮之不去的夢靨一重重襲上心頭,泥漿、雪糊、狂風、炮火連天、狼煙四起、被炸碎的肢體、散發出油脂味的大炮……
刑場上,風格外的大,頭頂陰沉低壓,孕育著一場苦雨。
監刑的趙沐簫坐在北麵的高台上,眯起眼睛看著那邊的蘇暮君,心中難得不安,仿佛即將發生一場驚天變故。
午時初刻,五十名華盟黨被押至刑場,另蘇暮君一同前往。
午時二刻,司法院法官宣讀罪狀,宣判死刑。
午時三刻,五十名地下黨叛孽一齊被槍斃。血染山河,壯士斷腕,天地同悲。
未時初刻,趙沐簫站起身,踱了幾步來到蘇暮君跟前,諷刺道:“蘇帥,看著同伴死在麵前,您心中滋味何如?”
風刮得更加肆虐了,蘇暮君抬眼看去,眼神冷冽得如同地獄修羅,泛著血煞之氣,叫趙沐簫不免為之一顫。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一圈,那裏有陳滅了情感的劊子手,有腐爛了內心的賣國賊,還有泯滅了人性的看客。最後,他的目光停在趙沐簫身上,冷笑道:“趙參謀,你當初也是這麼對待傾宸的?與你為敵者要全數殲滅,惡貫滿盈,蠅營狗苟,腐朽不堪!這個政府,這個國家,就是因為有了你們這樣的毒瘤才會為全世界所看不起!”
趙沐簫勃然大怒,立時拿槍抵住蘇暮君的腦袋,惡狠狠擠出三個字:“你找死!”
蘇暮君淡然一笑,“你敢?”他挑眉望著趙沐簫,一絲絲戲謔與一點點不屑蔓延在眼角眉梢,全然無惶恐之意。
人群中黑衣打扮的青年人暗自低了頭,以帽簷遮住容顏,嘴角卻泛出一絲笑意。
趙沐簫激動得雙手發顫,握住手槍的骨節泛青泛白。
雙方僵持不下。
忽而趙沐簫撤下手槍,朝後一喚,“來人,把蘇帥押至刑台!”
“慢著!”先聲奪人,響亮而不可置疑。
人群自然讓出一條道來,排眾走出一個深藍色軍裝筆挺、馬靴鋥亮的幹練短發女子來,此人,便是情報部部長尹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