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趙公館門前依舊立著四人,不動如鍾,麵色無波,嚴肅若斯。
嚴禦之來到這裏,詫異萬分的時刻看到了緩步走來的趙沐簫,出於禮貌,他走到趙沐簫麵前,簡單打了個招呼。
趙沐簫亦是含笑卻帶諷,“不知禦少帥光臨舍弟公館,可是為了蘇帥的事?”
嚴禦之看一眼與趙傾宸麵貌相似的那張臉——趙公子眸光純淨,風華弘雅,舉手投足間自是一般傾世絕態。而此人雖姿容姣好,倜儻不群,眼神裏卻透露出一股陰鴛之氣,叫人心情好不起來。
隻聽趙沐簫又道:“既然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何不進屋一敘呢?禦少帥,請——”他一個請的姿勢,熟絡得好似這是自己家裏一樣。
透過窗子看到逐漸靠近的趙沐簫、嚴禦之二人,彩雲忽而焦急起來,來回踱步。她拽住葉翔飛語無倫次道:“他……趙沐簫他怎麼會不請自來?公子還未回來,這可……如何是好?”
葉翔飛忙扶住彩雲,眉間也隱隱浮現一絲焦慮,卻依舊鎮定自若,“若是他問起來,便說公子在臥房歇息,不可打擾。”
雖然借口陳舊且欠佳,總好過手忙腳亂疲於應付,彩雲點點頭應下了。
門外傳來一陣響聲,接著便見趙沐簫推門而入。
“趙參謀為何不請自來,莫不是來探望我家公子的?”葉翔飛很是心虛,底氣顯得不足。
趙沐簫不予理會,隻微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太陽光透過一排竹簾子灑落進來,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投射一片條紋,細細的灰塵浮動在光影裏。微風不燥,竹簾輕動,靜默祥和。
而在場幾人心裏卻祥和不起來。
趙沐簫徑自坐在了左側會客廳裏,麵對這裝飾考究、純粹幹淨的廳堂,腦海裏浮現起十二歲少年明豔的笑臉。是那樣一道和美的風景——
膚白如雪,唇綻如櫻,頷如蝤蠐,齒若誇犀,兩道柳眉清掃,道不盡的清美。
隨著一聲槍響,少年的笑臉瞬間化作齏粉,落入無盡的暗黑裏。
趙沐簫心中偏角刺痛了一下,麵對如此景象,空虛冉起,便點上一支煙,內斂平靜地吞雲吐霧起來。
一邊葉翔飛與彩雲警惕地盯住雲騰霧繞後麵趙沐簫略帶失意的臉龐,疑心自己正在做夢。而嚴禦之則也是不甚明白,挪開腳步轉了一個身,欲朝樓上走去。
然而剛踱出一步,便聽葉翔飛慌張道:“公子在內室歇息,還望少帥移駕別處!”
這一聲叫喚,卻是將沉思中的趙沐簫帶回了現實,他眯起了危險的眸子,看向樓梯口,“趙公子倒是另有雅趣,這外頭都風雨欲來的情勢了,他怎會充耳不聞?”
嚴禦之不甚明了趙沐簫此語的意味,卻明白:葉翔飛不會無緣無故說此大謊,除卻……除卻趙傾宸有不便之處,或者他本就不在這裏,那麼無論如何都需瞞了這位趙參謀。
心思一動,嚴禦之說道:“既然趙主席歇著,那本帥改日再來。趙參謀長,這中央執監會議就要召開了,可否提前向本帥告知些內幕消息?”
趙沐簫伸手去拿茶盞,卻“不慎”將茶水潑了滿身,他故作為難道:“禦少帥,你看我這衣服被茶水潑濕了,總不好就如此麵貌出去吧。若不,待我去二樓換身衣服再同少帥一道走?”
彩雲咽下一口氣,直覺此人難纏。她向葉翔飛拋去一個眼神,下巴朝趙沐簫努了努,葉翔飛不得已,隻得硬著頭皮道:“趙參謀,這裏並無給您換的衣服。”
“是嗎?”趙沐簫故作驚奇道:“難道趙主席這裏窮得連一套幹淨的衣服都不得了?怎會呢?這國防委員會主席一年的薪俸可非小數,莫不是府上吝嗇,舍不得了?”說著,硬是走到樓梯口,頓住了。
趙沐簫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回身笑著低語道:“葉翔飛,你說,趙公子這刻有沒有回來呢?”
葉翔飛愕然睜大了眼睛以示驚訝萬分,嚴禦之亦是暗道不好,彩雲緊了眼色。
趙沐簫早已預料到這番情景,寒了麵色,冷意直達眼底,“當然,趙主席心懷蒼生,蘇帥無故被捕,定當盡力而為解救其人的。不過,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何必自取滅亡呢?趙傾宸私自離府去見地下黨的罪名若坐實了,難逃一死!”
“趙參謀真知灼見,逸世佩服得緊。”二樓傳來清越好聽的聲音,眾人抬眼望去,便見一道紫色的身影逆光而立。
葉翔飛頓時鬆一口氣,抹了把冷汗。
趙傾宸微微一笑,緩緩走下樓梯,站定在趙沐簫麵前,說道:“暗痛地下黨,越級上司,隻此一狀,便就要讓逸世吞食不下了。趙參謀好打算!”
趙沐簫靠近了,嘴角上揚,拱手道:“公子這會兒歇息起來了?一切可好?”
逸世公子故意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角,懶洋洋道:“托總參謀長的福,好的不能再好了。今日一醒,便聽鄰居家裏養的公雞叫嗓子,聒噪得很呐!”
彩雲和葉翔飛掩了嘴偷笑,嚴禦之亦心下莞爾,隻有趙沐簫鐵青了臉,人家指桑罵槐卻也不能明著承認,真真氣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