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君滿是不屑,禁不住就笑了,身上的傷口隱隱刺痛,卻比不上心裏的痛。“樹大招風,有人怕本帥圖謀自立。”
“看來大總統也不是個曉大義,明利害之人。”曾藎無奈地搖搖頭。
嘭——牢外響起了槍聲,該是哪個死刑犯被槍斃了。
曾藎安靜地盯著頭頂的鐵窗子,從其間泄散下些微的亮光。“我的同伴死了,我也不遠了,隻是還有心願未了……”
蘇暮君冷不防看向那邊,問道:“曾兄有何願望?為何日前不聽你說過?”
曾藎閉目,掩去了眼裏的水光,“我死後,若是在天之靈有知,倒希望她能尋個好人家改嫁了去。”
“原來是你的夫人。”蘇暮君緊握雙拳,卻不知心裏是喜是悲。“曾兄何不討些紙筆來,也好寫個囑托遣人帶出去。”
曾藎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靜默半刻,曾藎倏而無心地問:“蘇帥可有留有念想之人?”
平靜如水的雙眸一閃,腦中飄起那人柔雅俊秀的麵龐,連蘇暮君自己都驚訝起來,愣得說不出話。
甫一問出口,曾藎就覺此話定是多此一舉,於是諾諾開口道:“蘇帥乃陸軍總長,誌氣高遠,定不會在此等小事上拘留。”
蘇暮君笑了一笑,道:“有的。”
曾藎立時傻了眼,“那……對方定是個清豔如玉的美麗女子吧?”
“清豔如玉是不錯,可是……我不確定對他的感情是什麼。”蘇暮君心裏總有一種模糊不清的感覺。他的睿智明朗,他的清雅脫俗,他的冷梅淡香,他的脆弱心底,他的溫潤如玉……如此種種,都在吸引著他。
便如天生一般,一步步靠近,喜歡看他不經意流露出的風情萬種。蘇暮君覺得自己仿佛是憐愛疼惜他的,牽動心肺,刻骨銘心。
可是他有一雙似譏還諷的眸子,清清冷冷的,波瀾不驚的。每當他翹起嘴角笑意宛然時,就會令他戰栗。此刻,另一個聲音就會告誡自己,他善算計,心思狠毒,他遲早會把你的命算計進去!他不敢確定,自己難道是在怕他嗎?
這時蘇暮君又聽到曾藎的聲音:“如果有一個人,你在她麵前覺得滿足,覺得欣喜,再過厚重的心事也會因為她的一抹微笑而淡化在風中,這就是愛戀。”
蘇暮君垂下眼睫,輕輕地笑了一下。
“世間萬事都是如此,有機會把握時不好好珍惜,失去時卻已經來不及。蘇帥如果對她是真心的,千萬把握住,莫要追悔莫及呀!”
蘇暮君默然出神,不斷咀嚼著那句話的意思:再過厚重的心事也會因為她的一抹微笑而淡化在風中……
這是愛……卻為何是他……
滴答!
很突兀地傳來水聲,帶著回音。蘇暮君甚至能夠想象水珠漸漸沒入地麵暈染一片深色的情景。
接著便是馬靴踏在地上的清朗響聲。來人一身灰色軍裝,長筒馬靴,左胸掛著幾塊景泰藍證章,肩上佩著頂戴花翎,金星威風而昭顯嚴肅。
腳步聲停在一扇牢門前,馬靴後跟上的鋼馬刺碰出“叮”的一聲。
坐在牢裏的那人緩緩勾起唇角,“什麼風把你禦少帥吹來此地了?”
“蘇帥,我們都是軍人,不興這些客套話。”嚴禦之簡潔明了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