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華、森、琺以及公租界幾處的軍警當局，在罷商開始時，就開了聯防會議。
這天上午，沿西京路、費下路，直至久嶺路到金匡路底，足足六英裏的路程，共租界配置了嚴密的警戒網。武裝巡防，輕機關槍與摩托腳踏車的巡邏隊，相望不絕。在一些重要的十字路口和市政府大樓、總統府前，都有高大的裝甲汽車當街停靠，車上安放了機關槍與狙擊手。
西京路北段，兩女一男正吵吵鬧鬧向南緩緩而行，身邊不時踢踏而過的騎巡隊高大英武。女子就拿他們說事兒，順帶便嘲笑程景鬆懦弱優柔。而程景鬆隻是無奈地置之一笑，並不打算反駁多少。
邱水遙轉臉很用心地去看馬路周邊。路上行人匆匆，麵無表情。卻也隻是表象，他們在等候信號。待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集結起來，發動浩浩蕩蕩的遊行活動。
“情況怎樣了，有詳細消息麼？”曼麗女子身著翡翠華爾紗麵子、蘇繡綢裏子的長旗袍，俊顏修眉，清眸流盼，眉若遠山；身形高挑，削肩細腰，璧人一般。
西京路中段有一教堂，頂端懸有大鍾，每晚夜半便會傳出悠遠渾厚的鍾聲，覆蓋在這片勢力盤踞、繁華迤邐、卻也被各方勢力虎視眈眈的城市上空。
女子站在鍾前的露台上，身邊圍著些許黑衣大衫。
“公子，還有半個小時。”回答之人是葉翔飛。
不錯，男扮女裝的，便是本應被軟禁的趙傾宸。
趙公館，與趙傾宸身著同式旗袍的吳未蓉眉頭微皺，咬著指甲低頭沉思。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半晌，踟躕了一會兒，暗暗瞥向窗戶那側，依稀看得見守在門口的人影。
吳未蓉不會不知道公子的心思。可越是明了，就越是擔心。此舉不過是羊入虎穴，一旦被識破，決計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暴露了手中的力量不說，甚至會被一舉剿滅。
趙傾宸向下望去，一輛滿身軍綠色的車子停在那裏，卻不見有人出來。有人走到車前敲打車窗，車子發動引擎，按響喇叭，絕塵而去。喇叭聲音刺耳，像夜裏貓頭鷹的叫聲。
“公子，這是捉人用的汽車！”
趙傾宸點點頭，吩咐道：“保護學生的安全，萬萬不要發生槍戰，不要傷及無辜。”
葉翔飛頷首而應，再後頭一個人領命而去。
忽而，趙傾宸轉頭，眸光怔怔似有所想道：“你的家人還在東北嗎？”
“是啊，我就一個年邁的老母親守著家裏的老屋，我每個月寄點錢給她老人家過日子。”葉翔飛看著遠處，目中無限悵惘，“老人家安土重遷，說什麼也不願搬來讓我照顧。”
趙傾宸不經意地那麼瞥了底下的巡防士兵一眼，悠遠的聲音傳來，“如此，便把她老人家接過來吧，不過一月，東北便會硝煙紛爭、戰火綿延的。扶桑國屯兵北境，蠢蠢欲動，這場戰爭，唯有他能領兵抗戰。”
霓裳公子目光停留在悠然白雲間，眼角眉梢靜楚凝定，那一瞬間仿佛入定了一般。沉默半晌，忽地輕輕歎了口氣，“生在亂世，保命要緊，命運自有一番用意。”
“普通人隻需安安靜靜過一生，圖名圖利者排除異己，做那背信棄義之事；而本帥乃護國之將，國難當頭不殺出一條血路，絕不會回來。”地牢中幾盞油燈，明滅不定。蘇暮君看著燈火晃了神。
曾藎看他千瘡百孔的傷身，不由得暗自讚歎。“像蘇帥這樣信近於義的良將梟雄，為何也會落得身陷囹圄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