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正如同一切事物發展到極端就必然走向自己的反麵一樣,全國人民終於識破了他的真麵目:原來這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共和國的“英雄”、“中華民國之第一華盛頓”,是一個背信棄義、食言自肥的封建暴君,是一個寡廉鮮恥的賣國賊!
袁世凱的倒行逆施,造成了民生凋敝、民怨沸騰。人民的憤怒情緒在許多地方發展為騷動或起義。波濤洶湧,勢不可擋。孫中山重整旗鼓,以鮮明的革命民主派的立場和大無畏的英雄氣概與獨裁者進行殊死搏鬥。
邱玉生同誌,現在,革命民主派正以大無畏的英雄氣概與獨裁者進行鬥爭。革命隊伍正急需你這樣的熱血青年參與進來。中外曆史已經表明,妄想扭轉曆史車輪前進的醜角,均以身敗名裂而告終。袁世凱倒行逆施,其最後的結果必然是被拋入曆史的垃圾堆。
邱玉生同誌,回來吧!回到革命隊伍中來吧。
愛麗娜從頭至尾把這封信看完後,心情當然很凝重。她呆呆地坐在床邊那張挨椅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邱玉生以為她會拿出女性的嬌柔來勸阻自己。可是,愛麗娜卻沒有。有那麼的一段時間,她完全沉溺於某種思想中而麵無表情。
“愛麗娜,你怎麼看?”邱玉生輕輕地問。
愛麗娜如同從夢幻中清醒過來似的,歎了一口氣,最後她總結說,曆史從來都不考慮兒女情長的,特別當人生在動蕩不安的社會時,生活時時刻刻都對人不公平。
“我也是個有知識,有理想,有熱血的的青年,我知道我們剛剛熱戀。說實在的,有得選,我怎麼會讓你遠離我而去?可當自己的國家有難題,需要到它的兒女們去解決的時候,作為它的兒女,還有什麼理由推卸責任呢?即使這樣我們會分開,可愛情從來都是曆史進程的一個小兒科罷了。”
“可是,愛麗娜,我愛你。你是我生命中的明燈。自從知道我們有可能在一起的時候起,我那怕在工作中多麼不順心都好,我都能忍受。甚至,要我和他們同流合汙,我也能開隻眼閉隻眼了。隻要一想到下班後,我又能見到愛麗娜了,我就什麼苦難都能頂得住。可現在要我離開你,你叫我怎麼忍受得下去嗬。”
邱玉生動情地表白道,以至愛麗娜都被感觸得瑟瑟發抖。她稀裏糊塗地眼睛就發澀,鼻翼一張一合之間,她就感受到了,邱玉生無聲無息地靠了近來,向她彎下了身子,伸手把她臉上的一綹頭發撩開來,湊過他的嘴巴去吻她的眼睛、臉頰和嘴唇。
他的氣息靜如無風的河麵,竟然是如此地輕柔,輕柔得仿佛他隻是用一絲兒氣息來吻她。這輕柔的香吻,把愛麗娜融化了;這輕柔的香吻,使她償到了甜蜜的感覺,並溢遍她的全身。愛麗娜因而祈望時間永久駐留。
然而,邱玉生就要走了,回到召喚他的革命團體中去。那天,他從警署打開著的窗子裏,看見街頭轉角的地方,一個他熟悉的身影,穿著長長的褂子,戴著圓形的眼鏡,脖子上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在寒風吹拂下,圍巾斜斜地往身後飄逸。
然後邱玉生幽幽地向那個人走去,倚在騎樓柱下,胳膊肘支在柱子上,注視著陳為民。
這時,陳為民一步走了近來,一把把他摟在懷裏,拍著他的背脊,動情地說:“我知道,我知道。要你作出抉擇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好不容易闖出了自己的天地;好不容易和自己心愛的人走到了一起。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們打生打死,好不容易才推翻了封建皇朝,卻又落入了專製皇權的崇拜者和覬覦者手上,廣大人民又要過上你當年流落廣州時的生活,你能答應嗎?”
他用堅決的口吻,用邱玉生勉強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大街上來往匆匆的行人奇怪地看一眼這兩個摟抱著的大男人,又行色匆匆地經過。風把他們的頭發吹得有些淩亂,邱玉生蜷縮在陳為民的身前,抽泣著答道:“可是,可是我舍不得離開愛麗娜啊。”
陳為民沉默著,答道:“我說了,我是知道你的情況的。如果不是真的很需要壯大革命力量,我們會考慮讓你留在香港的警察裏麵的。那也對我們的革命有利。但是,現在時勢很危險,一旦讓袁世凱的複辟勢力鞏固下來,我們就將更難把他推翻,革命將會流更多的鮮血。”
於是,邱玉生推開陳為民,站在他的對麵,有些怨艾道:“嗬,當需要了,你就記起我來了。之前,怎麼不見你們來找我啊?難道我對推翻清皇朝就沒有作用嗎?”
陳為民搖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忘記邱玉生。他說:“你錯了,我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我們對你的一切料如指掌。其實,我們也需要有人在香港警察署裏麵做事。所以,當你被同署裏的同事要揍你的時候,我們不是救下你了嗎?之所以沒告訴你知,就是想不影響你在警署裏的進步。如果真有需要你的時候,我們才會找你!你是一根革命的苗子,我們豈會讓你自生自滅?”
陳為民低聲地、沙啞地解釋道,向邱玉生緊靠過來,眼睛盯住他的臉上。用力地搖了搖邱玉生的肩膀,仿佛要把他搖醒過來似的。於是,邱玉生啜泣道:“好吧,好吧,為了革命,為了共和,為了我的祖國不再是個封建皇朝。我,邱玉生,跟你上戰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