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我師兄不欠你的,在唐家,在妖瘴裏,你欠他兩條命,他從始至終,都沒做錯,你要是怕了,當初為何一定要跟著我們。”
今天在這嗚喳聒噪,早幹嘛去了,你要是不樂意,我們今天在這劃下道來,就此分道揚鑣。”
丸子眼睛一下子紅了,兩隻手不知所措地揪住寸心的衣領。
“我不懂你們廉價的慈悲心,也沒人教我什麼叫做救人一命如造浮屠,我隻堅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除此之外,與我何幹!”
丸子的聲音很大,引得營帳外邊似有人聲響起,他憤怒的瞪視著寸心,半響後,漸漸地平複下來,鬆開了攥著衣領的手,悶聲朝外走去。
“對不起。”
黃啟沙啞的聲音傳來,他的肩膀輕輕聳動了幾下,停頓後依舊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再不見蹤影。
“師兄,我說得是不是過分了。”
寸心抱緊黃啟,頭靠在他的肩上,眼淚就糊了眼眶,順著眼窩滑落臉頰,浸濕了他的衣衫。
“沒事,讓他消消氣,明日我去尋他。”
“可是他...憑什麼教你做人的道理,他自己都沒有父母。”
“唉,他作為一個外人,這些日子幫我們的不算少了,說起來將我們從山窟裏救出來,我們也有虧欠他的,畢竟不是人類,品性也不壞,日後相處久了,好好教育就是了。”
“說到底是師兄本事差了點,又不夠聰明,誰對誰錯你們誰又分的清呢。”
營帳裏的氣氛太過沉悶,黃啟輕拍著寸心的背。
過了一會,等他再想和寸心說話的時候,才發現這孩子早已睡過去,笑了笑,輕手輕腳將寸心放進被窩裏,黃啟便也走了出去。
有時吧,人生挺無奈的,黃啟以前不懂這個道理,隻道這世界非黑即白,萬事總有對錯,可後來考慮的多了,才無奈接受這個世界是灰色的。
徐渭有什麼錯,至愛之人香消玉隕,故而變得瘋魔妄圖殺人血煉。
唐景元有什麼錯,隱忍多年一朝複仇,最後入魔逃走。
他們真就錯了嗎,不,若隻是外人認為他們錯了,他們自己卻無絲毫悔意,那叫罪孽。
隻有當自己也覺得錯了,那才是真正地錯了。
黃啟現在的內心就充滿了罪惡感,真正錯了的隻是他,他太弱了,如果菜是原罪,那麼他罪孽纏身。
走在清冷的大道上,久違的情緒堵到了他的心頭,那種情緒,叫做孤獨。
孤獨和悲傷很像,短暫的難過叫悲傷,長久的悲傷即是孤獨。
對黃啟來說,它是淩晨六點的滴答雨聲,午後醒來的輕柔歌聲,夜裏萬物皆寂時傳來的鍾鳴聲。
更可怕的是,街巷處人聲鼎沸的熱鬧,林蔭道透過枝葉的細碎陽光,經曆了這一切物事而潸然淚下的自我。
恐懼會讓人驚慌無措,可孤獨呢,會讓人手足無措,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不願也不敢再去思考這孤獨下隱藏的空虛。
以前被孤獨折磨的多了,黃啟便試著享受這一切,短暫的孤獨總是能讓人靈魂升格的。
就如他現在走在道上,輕快地哼起了小調。
可終究沒有人是真正享受長久孤獨的,起碼黃啟不是,所以他還是在去找丸子的路上。
這小胖子雖說自他封印後醒來摸爬滾打了好幾十年,可骨子裏依然是個孩子,多年來也沒個體己的朋友,日子流逝如水他會覺得空虛,重傷時也會感到孤立無援。相處的這些日子對黃啟哥倆個多有遷就,黃啟都是看在眼裏的。
因為理解,所以寬容。
孤獨的人才會喜歡和同樣孤獨的人湊在一塊。
黃啟如是,寸心如是,丸子亦如是,他們就像凜冬裏抱團取暖的旅人,沾衣提膽而敢闖闖這漠然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