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簡介

司馬遷(145年135年-約87年),字子長,漢夏陽(今陝韓城)人,一說龍門(今山河津)人。中國漢偉大的史學家、文學家、思家。後世尊稱為史遷、太史、曆史之父。

他的《史記》有著“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之美譽。

作鑒賞

篇節選自《史記·項羽紀》,目為後人所擬。

有人《史記》譽之為悲劇英雄畫廊,楚霸王項羽則是悲劇群像中的絕典型,“”這個片斷便是這部曠世悲劇的後一幕。“喑叱吒,千人皆廢”的英雄死了,留在人間的是曆史長河中曾經“卷起千堆雪”的浪花,群山萬壑中殷殷不絕的響,兩千年來無數讀掩卷而思、拍案而起的長歎息。

這後一幕,垓下之圍、東城快戰、烏江自刎三場組成,中包含了楚歌夜警、虞兮悲唱、陰陵失、東城快戰、拒渡贈馬、賜頭故人等一連串驚心動魄的節和細節。司馬遷懷著滿腔激,運用史實、傳說和像,傳寫了項羽的窮途末,不斷豐富、發了他的格,讓這英雄死在歌泣言笑之中,得了可歌可泣的藝術效。

一場:垓下之圍。大幕剛啟,夜空中傳來若斷若續、如泣如訴的麵楚歌之聲,奏起背景音樂;後唱出變徵之音的“虞兮”主調:一起便哀音滿耳,感人至深。“時不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結尾三虛字複唱歎,曼聲蒼涼。如《史記評林》引吳賢齊說的樣:“一腔怨憤,萬種低徊,地厚高,托身無所,寫英雄失之悲,至極矣!”這支歌項羽主唱,美人和之,更顯得英雄氣短,兒女長,以至這從不曾過淚的楚霸王也不禁“泣數行下”;他的部屬更是“左右皆泣,莫能仰視”,一片嗚咽。這裏唱出的不僅是個人在運麵無可奈何的悲哀,也包含了連所寵愛的美人無法護的悲哀;這裏出的不僅是一偉大的英雄犯了錯誤之後的悲哀的眼淚,也是一偉大的英雄麵對終失敗的懺悔與慚愧的眼淚。司馬遷不愧是偉大的傳記文學家,他對音樂的感發作用有著深邃的理。在《刺客列傳》中,他曾用“易水之歌”寫荊軻的壯士之,令“士皆垂淚涕泣”;在《留侯世家》中,他用“鴻鵠之歌”寫劉邦晚年不得立如為太子的痛苦心態,戚夫人“噓唏涕”;而現在(元二〇二年),他又用“虞兮之歌”作為這後一幕的序曲,讓悲愴的氣氛籠罩全篇,讀引進蒼茫遼遠、顧寂寥的境界,噙著淚水一字一字地往下讀,一讀則欲罷不能。

下來是二場——東城快戰。當項羽“自度不得脫”之後,連連說:“之亡我,非戰之罪也。”“令諸君亡我,非戰之罪也。”與後麵的“之亡我,我何渡為”互呼應,三複斯言;必死,猶未。錢鍾書說:“認輸而不服氣,故言之不足,再三言之。”(《錐編》)“不服氣”,顯示了他的生氣,說了他自負、自尊而不自省、自責。快戰之,司馬遷設計了陰陵迷這個極富現力的細節。田父他絕,似偶,實必。這是他過“所過無不殘滅”,喪失人心的結。“田父紿之曰:‘左。’乃陷大澤中,以故漢追之。”人家騙他,左邊,他便不假思索地馳左邊,現了他從來不慣騙人,也從來不信人敢騙他的率、粗獷的格。這裏兩“左”字獨字成句,節奏短促,紙上猶聞聲,顯示出當時勢嚴峻緊張,仿佛千騎追兵已從征塵滾滾中風馳雨驟而至,迫促感、速度感、力感盡蓄筆端。

寫陰陵迷,目的在揭示這末英雄喪失人心;寫東城潰圍、斬將、刈旗,則著於進一步開他拔山蓋世的氣和個人英雄主義的格。刻,他絲毫不存幸勝突圍之心,圖打一個痛快仗給追隨他的殘部,確證他的失敗是“之亡我”。在這英雄心目中,死,從來就是不可怕的;英名受侮,承認自己失敗,才可怕。要死也死個痛快,死在勝之中。這種心態,可笑而又可悲。在這場“快戰”中,司馬遷再一運用細節描繪,寫項羽的拔山之力,不世之威:“於是項王大呼馳下,漢軍皆披靡”;“赤泉侯……追項王,項王嗔目叱之,赤泉侯人馬俱驚,辟易數裏”。這裏,仍用虛筆,集中寫他的聲音。一呼則漢軍披靡,一叱則不僅人驚,連馬也嚇得後退數裏,這是何等的聲威力!他像一尊凜不可犯的神,一獵犬激怒了的猛虎,須眉畢張,咆哮跳踉,誰也不敢靠近他一步。是他“複聚騎”後,“乃謂騎曰:‘何如!’騎皆伏曰:‘如大王言!’”“何如”二字,寫得,寫自負,聲口畢見,畫出項羽豪邁的格。在這一瞬間,他感受到的是一種不屈服的自我肯定的甜蜜,哪裏還曾識到自己是千槍萬箭追殺的目標!!

三場:烏江自刎。中寫了拒渡、贈馬、賜頭三個細節。項羽馬到烏江,茫茫江水阻絕了。悲劇的大幕將落下,司馬遷偏偏在這後時刻打了一個旋,為他筆下的英雄補上了後的濃墨彩的一筆,設計了“烏江亭長艤船待”這個細節。文如水窮雲起,又見峰巒。項羽來已無可逃,司馬遷卻寫成他有充分的會脫逃而偏偏不肯過烏江,像他不是追殺得走投無,不得不死;而是在生與義,苟幸存與維護尊嚴之間,從容地作出了選擇。江邊慷慨陳辭,英雄的更豐滿完美。曾經“泣數行下”的血男子,臨了而笑了。“項王笑曰”的笑,不是自矜持,不是淒苦笑,而是壯士蔑視死亡,鎮定安詳的笑;顯示了他臨大難而不苟免的聖之勇——“恥近乎勇”。自慚無麵見江東父老,是於恥。這個細節,示出他的純樸、真摯、義深。對自己的死,他毫不在;卻不忍愛馬殺,以贈亭長。為,“吾騎馬歲,所當無敵”。年來無數勝的憶,猛兜上心頭。今昔如,何以堪!文章寫到這裏,實已神完氣足,司馬遷頰上添毫,再上頭顱留贈故人這樣一個出人、千古未聞的細節。“故人”追之、認之,必欲殺之以邀功賞;項羽卻慷慨賜頭,“吾為若德”:螻蟻之微,泰山之高,兩兩對比,何等鮮!

在這後一幕中,留給我們印深刻的,是三個場之間的節奏變化,起伏張弛,抑揚徐疾。一場在抒,節奏紆徐,如悲笳怨笛,以變徵之音成了嗚咽深沉的境界。二場在敘,全用短節奏,進行速度,鐵馬金戈,聲激越。三場江畔陳辭,羽聲慷慨。“縱江東父老憐而王我,我何麵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心乎!”連用兩詰句,頓挫抑揚,極唱歎之勝。,還用了許多生動,蘊涵豐富的細節,中必有不少出於傳聞、揣度,無不人感到可感可信、人人理。清劉熙載《藝概》所謂“太史時有河漢之言,而理卻細入無間”;錢鍾書《錐編》所謂“馬(司馬遷)善設身處地,作喉舌”,是讚揚他設計的細節理兼勝,妙無垠。虞姬悲歌,烏江拒渡,贈馬賜頭,一波三折,全憑細節傳神,全篇文字達到雄奇悲壯的美學境界,讀之令人蕩氣腸。在傳記文學中,不說絕後,至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