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我叫宋初雪(1 / 3)

“你究竟是誰?”

這是阿棠醒來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她躺在一張繡床上,身邊坐著素紗單衫的宋東亭。

伸手試探,臉頰上的麵紗已經不見,她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是誰?”

宋東亭平靜道:“長了這樣一張妖豔的臉,果然很像妖孽。”

阿棠凝視著他:“一個妖孽,你要殺便殺好了。”

宋東亭微微搖頭,問道:“當時我與千煌侯大戰,是你出暗器傷我,既然想要我死,為何後來又救我?”

阿棠不去看他,轉頭淡然道:“我不是為了救你,隻是不想讓你死的那麼痛快。”

宋東亭一笑,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道:“正好,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放心,我不會殺你。像你這樣來曆不明又恨我入骨的女子,我怎麼能不好好折磨一番,輕易就殺了呢?”

笑意再次浮上臉頰,阿棠眼神空茫,卻笑得嫵媚。宋東亭死死盯著她,有些話並沒有說出口,他不殺她,不是為了折磨她,隻因她與曾經死去的女子太像了,他想要留住她。

門外響起一聲嗬斥:“徐安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阻攔本公主!”

阿棠心中一跳,眼中閃過異樣的神色,隨即被悄然隱藏。

“公主殿下,世子有要事處理,不見任何人。”門外響起徐安溫和的聲音。

阿棠紅了眼睛,她緩緩轉過頭去,五年了,再次聽到弟弟阿安的聲音,算是一件幸事。

隻聽一聲冷哼,“吱呀”一下門被推開,喬姒強行闖了進來。

在看到床上女子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宋東亭沒有回頭,隻是平靜道:“阿姒,你好大的本事,竟然與千煌侯暗中牽連。”

喬姒冷笑:“我是當朝公主,你膽敢軟禁我?不怕我父皇降罪於你!”

宋東亭嘴角揚起一抹輕淡笑意,“你隻知自己是尊貴的公主,卻忘了曾是我宋東亭的女人。”語氣溫和平靜,卻散發著一股涼意。

喬姒握緊了雙拳,“曾經?”她忽然發瘋了一般大笑起來,指著床上的阿棠尖聲道:“是不是自從那個娼妓死後,你我之間就隻剩曾經了?如今你又帶了一個與她很像的狐媚子回來,堂堂燕剌王世子,卻是如此不堪,為了一個娼妓棄我,真是好笑啊!”

宋東亭猛然站起身走向喬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沉聲道:“當年你對我百般算計,為引讓我父帶兵與千煌侯相拚,指派死士暗殺我時,有沒有絲毫顧慮過我?究竟是你棄我還是我棄你?當初我為你而來,你卻要將我困於此地,我宋家擁兵燕剌,自問並無反心,我堂堂燕剌王世子,怎能甘心在此淪為質子?你我之間的那點曾經,是你親手磨沒的!”

喬姒被攥住手腕,拚命掙紮。宋東亭卻不理會,繼續道:“娼妓?你說她是娼妓,所以你就搶了她的孩子要了她的性命?她確是個妓,心思卻比你幹淨許多!”

阿棠閉目不言,她在宋東亭的話中聽到了隱忍許久的怒氣,心中酸楚不已,原來,他也是會後悔的麼?

喬姒尖笑道:“你別忘了,當初是你先對她起了殺心。”

心猛然沉下,眼淚止不住湧出,阿棠轉身朝內,任由眼淚流入鬢角。她恨喬姒搶了她的孩子,卻更恨宋東亭。這些年自己所受的苦楚是他一手造成的,既然無心,當初為什麼假裝有情?為什麼給她希望,又將那希望撕扯得粉碎!

“我累了,都滾出去!”她握緊一角被褥,唇已經被咬出了血。

宋東亭微微一怔,隨即對站在門邊的徐安道:“將公主送回後院,不得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與之相見。”

徐安點頭應了一聲,問道:“京城那邊?”

“千煌城的兵權盡在我手,倒要看看皇帝還將不將我這無良紈絝放在眼中。”

喬姒聞言怒道:“宋東亭!你這是在謀反!”

宋東亭一臉的疲倦,朝徐安揮了揮手,轉身不再說話。

喬姒被侍衛帶走,徐安關上了房門,屋內隻剩下阿棠與宋東亭兩人。

阿棠腹中絞痛,知道是西域蠱毒發作了,身受重傷,毒海棠已經壓製不住那蠱毒,一身虛汗,她咬牙冷聲道:“你也……滾。”

宋東亭收起臉上的倦意,平靜說道:“大夫看過,你與千煌侯大戰時受了重傷,身上原本又中有劇毒。”

“與你……無關。”

她身子朝內,宋東亭看不清她的表情,卻隱約想象出她說這句話時的倔強模樣……應是像極了那個女子吧?

心中苦澀,他不由走上前幾步,在床邊坐下輕聲道:“你身上的劇毒是日積月累而成,想是無藥可解。”

阿棠緩緩睜開眼睛,是啊,是無藥可解的,她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宋東亭輕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麼早死的。”

明明是柔聲安撫,被阿棠聽去卻變了個意思,她淒然道:“你想要……要我受盡折磨而死麼?”

宋東亭劍眉緊鎖,並不言語,想起了阿棠,他的心在滴血。

“我……有個女兒,她在城西菩提寺。你若感念我對你的救命之恩,請幫我找來,讓我……見她最後一麵。”阿棠輕聲道。

宋東亭沒有說話,她有個女兒麼?不知為何,心中似乎是有什麼期許落空了一般,空蕩蕩的。

這個女人不可能是阿棠的,別幻想了!

頓了頓,他開口問道:“好,我幫你找來。她……叫什麼名字。”

“叫……月牙兒。”

……

城西有一座破敗寺廟,“菩提寺”三字匾額歪斜,朱漆早已剝落,白牆青瓦也暗沉不已。寺廟卻並不陰森,因一個和尚在此暫住,而隱隱透著佛氣。

和尚法號馬牛。

他正隨意坐在門前台階上,眉眼祥和,望著幾個戲耍的孩子。

幾個小孩兒圍成一圈在那叫嚷,最大的七八歲,最小的隻有三四歲,原來是圍在一起鬥蛐蛐兒。

馬牛僧人緩緩起身,看向遠處走來的宋東亭,微笑著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宋東亭單掌回禮,“大師遠遊數年,如今歸來,想來已是徹悟。”

馬牛僧笑而不語。

“請問大師,成什麼佛?”

馬牛僧笑道:“放下萬緣,便去水中撈月,成什麼佛?”

兩人相視,大笑。宋東亭再次施禮:“在下此次前來,乃是為尋一位孩子,改日定當專門拜訪,請大師與我開解。”

馬牛僧微笑道:“施主是通透人,得開解時自開解。”

忽然戲耍的孩子躁動起來,一個滿臉煤黑的女孩兒從孩子群中鑽了出來,兩隻小手各捏著一隻蛐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