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快馬飛馳入新鄭縣城。
“嗬……終於……還是來了！”端木固垂下手中的簡書，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略顯斑白的眉宇蹙成了川字形。
端木固從來不懼怕挑戰，越是嚴峻的挑戰，反而越令他興奮。
不過，這一次卻是有些不同。
在中原戰場上，當今皇上史朝義對汾陽郡王郭子儀的圍剿之戰已經進入到如火如荼的程度。
從內心中講，史朝義和郭子儀無論是誰敗亡，都不是端木固想看到的。
但身為偽燕軍大將，他必須有自己的立場，也不能輕易改變自己的立場。否則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會陷入極端麻煩之中。
盡管戰局大勢確實被動，但端木固對史朝義的信心從來沒有動搖過，他相信隻要史朝義擊滅了郭子儀，目前的頹勢一定可以扭轉。
但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須要牢牢地釘住西線的李豫大軍，令其無法幹擾在中原戰場發生的大決戰。
而這，就是端木固的職責。
這一任務，無疑是極為艱巨的。
根據細作所探知的消息，成功奪取河南府的西線李豫大軍，再彙合了成德軍節度使李寶臣的增援後，總兵力可能不下十萬，其中更包括數萬成德軍鐵騎。
比較之下，端木固手中的可用兵力隻有區區的三萬兵馬，其中肯定要分一部分維持開封的安定。
剩餘的兵馬，還得分多路防範敵軍的進擊。
無論在人數上，還是士卒的精銳程度上，端木固都占不到半點優勢，甚至是處於大大的劣勢。
而作為對手，敵軍實際主帥楊錯就不用提了，就是渾瑊、李寶臣這些人，也沒有一個是容易應付的角色。
總而言之，這一戰會很艱難。
端木固知道這一點，史朝義同樣也知道這一點。
但是，當史朝義流露出希望將這一重任托付給自己愛將的意思時，端木固還是毅然決然地接受。
“傳書給我弟端木煌，命他務必依托伏牛山北脈，守衛住原武縣。”
“傳令，增兵始祖山……”
伴隨著端木固的一連串命令，沉寂了有近一月的西部戰場烽火重燃。
四月初八，端木固趕至始祖山。
還沒等他緩過氣來，鋪天蓋地的騎兵大軍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蕩起的土塵衝天而起，猶如一片土黃色的薄霧。
站在百餘丈高的山腰處，端木固和其麾下的將士都能感覺到大地地顫抖和戰栗。
草木枝頭的風聲，便好像是山峰因畏懼膽寒而發出的嗚咽。
端木固自己也是騎戰的行家裏手。
根據遠方的飛塵，以及大地的震動程度，他已經判斷出敵軍騎兵的人數不會下於兩萬騎，甚至更多。
逐漸地，敵軍騎兵越來越近，速度也在放慢。
在最前列，迎風招展的淡黃色大纛上，一隻孤傲雄健的北方蒼狼頭顱高昂，正在對天長嘯。
另一麵大纛上，則簡明直當地揮灑著一個巨大地“李”字，表明了領軍者的身份。
“李寶臣！”端木固的眼睛猛地睜圓。
隨即又慢慢地眯成一條線，淩厲的寒芒迅速鎖定了那個白馬長槍的威武身影。
濮陽之西十裏，偽燕軍大營，旌旗獵獵。
安靜的中軍帥帳。
“唐軍水軍主力由大將侯仲莊率領，東進會合崔寧之後。目下已經封鎖了白馬津、官渡，延津渡口不日恐怕也將會被其控製。”
“唐軍水軍每控製一處渡口，都會留下一部戰船於左右十裏範圍內展開巡河，嚴阻我方南北往來。”
“到今日為止，五天來已經有十餘批北上聯絡滄州的信使被截，成功渡河的隻有兩批人。河北的信使甚至隻有一批人成功南渡。”許季常不無憂慮地對史朝義說道，“如果河南、河北無法順利通信，後果恐怕比預想的還要嚴重。”
“嗯……”史朝義緩緩點了點頭。
他明白許季常的意思——如果無法得悉中原決戰的消息，朝廷內和河北三州必定會有人胡亂猜測，進而出製造混亂。
同樣，李豫方的細作也絕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由於西線和北線戰事的失利，河北的人心原本就不太穩定，猶如一個引線外露的炸藥桶。
一點點的火星，都有可能引起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唐軍水軍封鎖黃河的舉動，就是一個引爆的危險信號。
“崔寧不可能把黃河每一處都封死，設法從一些偏僻的河段渡河傳訊。”史朝義略一思索後，對許季常說道，“對了，跟濮陽城裏的人聯絡上了沒有？”
許季常先是點點頭。隨即回道：“暫時還沒什麼回音，敵軍對城池巡防的很嚴，細作找不出機會進城。”
“郭老令公這次兵用得很穩妥，他是看準我不方便孤軍攻城，一心是要將我拖在濮陽了！”史朝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