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眼光時時變得朦朧和溫柔起來,在嘈雜的人聲中陷入恍惚狀態,那一定不是在憧憬,那一定是在懷想。我的心猛地被觸痛,被撞傷。一切在我的記憶裏複活的時候,我卻自己在麵對現實時越變越荒涼。
華麗的舞台越變越空曠,自己的舞姿越來越沒有人欣賞,那個曾經不知疲倦地欣賞和為你鼓掌的人哪裏去了呢?那些矚目你的觀眾四散開去又到哪裏去捧誰的場,冗長沉悶的舞動中你的心情是不是也越變越荒涼。
塤、月光、城牆、老照片、青春的歌唱,飄動的葉子,斜斜的抽打房屋的雨絲,小娃娃昨天還裹在紅綾小被兒裏,轉眼成了皤然老嫗,上帝啊你讓我目睹一切,感知滄海桑田,怎怪得我的心怎越變越荒涼。
我知道命運正在遠處掩著嘴,指著我笑:看,看,無非是不曾得到,無非是已經失去,無非是往事不可追,想不到荒涼產生得這樣輕易,彌漫得這樣徹底,就這樣大霧一樣籠罩了你的餘生,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一路無言,和愛人並肩走在夜色朦朧的路上,恍惚中感覺平鋪直敘的氣流在我們的行進中被攪動、劃開,又在身後回旋合攏,彙在一起,繼續浩浩蕩蕩奔流而去。而向我們迎頭而來的正是打著浪頭的時間,象摧毀一切的泥石流或者燒化的鋼水,席卷人間。這種悲情,隻有荒涼,可以承當。
布列瑟農真是一支荒涼的歌子,空曠寂寥的巴倫蘭凍土原沒有生命,沒有綠色,沒有生機,隻有一匹狼獨自行走在沉沉的暗夜,一路奔著要回家去。可是在人類剿殺之中,家又在哪裏。當齊秦歪著腦袋唱“我是一匹北方的狼”的時候,狼正在唱韋唯的“我想有個家”。相同的物種永遠無法交流,不同的物種永遠無法溝通,這難道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荒涼。
而誰又能說,整個世界的荒涼,不是我一個人的荒涼。而我一個人的荒涼,又讓這整個世界怎麼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