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睡起有茶饑有飯,行看流水坐看雲(2 / 3)

明月神尼怕他驚醒庵內女尼,伸手一指點了楊恒啞穴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楊恒一呆,苦於口不能言,憤怒的睜圓雙目瞪視著明月神尼。

明月神尼道:“你這點本事恐怕連東昆侖都爬不上去,又談何幫助母親解救父親?我若是你,就先靜下心來好生修煉,待將來修為大成,盡可上得東昆侖!”

楊恒嘴裏嗚嗚有聲想說什麼,明月神尼解開穴道,問道:“你想明白了?”

楊恒喘著粗氣道:“我不明白!等我修為大成,那要等到猴年馬月?”

明月神尼道:“這點苦都吃不起,趁早還是斷了去救你爹的念頭!你天資不差,底子也很好,隻要肯用心我保證最多十年,你就能藝業大成。好孩子,聽話!”

一邊說一邊卻在心中懺悔道:“阿彌陀佛,佛祖寬恕弟子對這孩子打了誑語。唉,那滅照魔宮是何等所在,他就算苦修上三十年也未必能成!”

可眼下為了勸說楊恒能安心留在雪竇庵,她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楊恒默然半晌,卻還是一搖頭道:“我不聽,我不聽!你若真為我好,為何不幫著娘親去東昆侖救我爹?”

明月神尼一皺眉道:“楊南泰是正道公敵,十惡不赦的大魔頭,貧尼豈能去救他?”

楊恒聽她羞辱自己的父親,勃然大怒道:“老尼姑,不準你罵我爹爹!”

明月神尼眉宇一聳便欲發怒,可轉念一想又歎了口氣道:“你太小,還不懂得正邪善惡之分。既然明曇師妹已將你托付給我,貧尼自當對你盡心教導。”

楊恒氣呼呼道:“誰要你來教導?你打不過楊北楚,我跟著你學上一百年也沒用!”

這一下正擊在明月神尼的痛處,她忍無可忍地低喝道:“一百年不成,那就兩百年!總之,沒有我的準許,你哪兒也不準去!”

楊恒憤然道:“你又不是我爹娘,憑什麼管我?快解開我的禁製!”

明月神尼搖搖頭道,冷冷道:“你先睡上一覺,有話我們明天再說。”伸指頭一點,楊恒當即在她懷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

次日一早明月神尼喚醒楊恒,要他行拜師禮。楊恒卻說什麼也不肯,張口“老尼姑”閉口“臭師太”隻一個勁兒要下山去找娘親。

明月神尼不由慍怒道:“自古隻有徒弟求師父,哪有師父求徒弟的道理?多少人要拜在貧尼門下都不可得,你卻恁的無知!若非看在明曇師妹麵上,我這就將你送下峨眉,省得六根清淨!”

楊恒不服不忿道:“好啊,我巴不得呢!老尼姑,有種你就說到做到!”

其實於他心裏對明月神尼本無太大惡感,隻是她沉著臉嗬斥自己,阻止自己尋找娘親,更出言辱罵父親,令他頗感憤怒,忍不住就罵出聲來,隻盼激怒了這老尼姑,讓她一氣之下將自己趕下山去。

奈何明月神尼終究是佛門高僧,豈會跟個□□歲的孩子一般見識?忍住氣道:“如果你這就下山,等到明曇師妹回來,卻不見了你的蹤影,如何是好?”

楊恒一怔心道:“老尼姑的這話倒也不假。”於是梗著脖子沒吭聲。

明月神尼暗鬆一口氣,哄道:“這樣吧,你先拜在貧尼門下學藝。待明曇師妹回山,再將你接走。屆時貧尼自不會攔阻。”

她怕楊恒還要耍出什麼花樣來,不等他應聲,便朝一名□□歲年紀,守在門外的小女尼吩咐道:“真彥,拿剃刀來。”

楊恒愣了愣,也不再罵她,問道:“師太,您要剃刀做什麼?”

明月神尼從真彥手裏接過剃刀,走到楊恒麵前回答道:“剃發。”

楊恒一下沒明白過來,詫異道:“剃誰的發?”再看明月神尼拿著剃刀朝自己走了過來,嚇得猛跳起來大叫道:“我不要出家做和尚,我不要剃光頭!”

明月神尼道:“出家不好嗎,你娘親從前便是雪竇庵的比丘尼。”

楊恒口齒伶俐,打小最不怕的就是和人論辯,想也不想便道:“當然不好,不然我媽為何要還俗嫁給我爹爹?”

明月神尼呆了下,一時間倒也不知該怎樣辯駁,隻好道:“你隻是俗家弟子,自不須當和尚。但往後終日出入寺院,總是落了發來得妥當。”

“砰!”楊恒手一甩推翻了真彥端來的一盆清水,怒道:“你自己剃了光頭,心裏不自在,卻要我也把頭發剃光!”

真彥“啊”地輕呼,實在難以置信會有人敢這樣對自己的師父說話,急忙拾起銅盆,再去禪房外盛水。

明月神尼不由分說一把按住楊恒胳膊,勁力透處令他無法動彈,另一手拿起剃刀低念經文,又說道:“落盡三千煩惱絲,無憂無喜是福德——”

望著自己的一頭烏黑的發絲一蓬蓬從頭上飄落,楊恒對明月神尼恨到了極點,破口大罵道:“老尼姑,你快住手,不然我跟你沒完!”

明月神尼不理,將他滿頭黑發剃淨,說道:“洗頭!”

楊恒望著銅盆裏自己光禿禿圓溜溜的腦袋,不由悲從心生,咬牙切齒道:“不洗!”

明月神尼也不勉強,說道:“本門弟子皆以‘空明真慧’排行,從今以後你的法號便叫‘真源’,也不可再叫我‘師太’,要改口叫‘師父’。”

楊恒想也不想抗聲道:“我不要叫真源,這個法號難聽死了!”

明月神尼愕然道:“為什麼,‘真源’這法號哪裏不好了?”

“真源、真源——”楊恒答道:“就像人人都說我‘真冤’,太晦氣。”

真彥在旁聽了忍俊不禁,差點將手裏端著的那盆清水也笑得灑將出來。

明月神尼也是哭笑不得,輕叱道:“胡鬧,豈有拿自己法號尋開心的?”

她怕楊恒不依不饒還要羅嗦,連拜師禮都省了,隻是將佛門的諸般戒律和雲岩宗的門規,揀了些緊要的加以訓導。

楊恒翻著眼皮仰麵望天,嘴裏哼哼哈哈也不曉得聽進去了多少。

好不容易拜完了師,明月神尼已被楊恒折騰得頭昏腦脹,看看時日已是不早,便道:“真源,你是男子,不宜住在庵內。我已和法融寺的明燈師兄說好,你便住到他那裏去。從明天起每日午後,為師都會前往寺中傳你藝業。”

楊恒餘怒未消,暗道:“如此再妙不過,若要我天天對著這老尼姑聽她念經講禪,豈不苦也苦死了。但願那位法融寺的明燈大師會生得有趣些。”當下說道:“哦!”

明月神尼臉一沉道:“你已拜我為師,怎可連師父也不叫上一聲?”

楊恒心道:“這師父是你自封的,我可沒答應過。”於是懶懶散散地朝明月神尼欠了欠身,存心拖長聲音道:“是,師父——”

雖說終於叫出“師父”二字,可連身旁的真彥都聽得出來,這語裏的語氣恐怕是有史以來最沒誠意,也最無尊敬之情的一個。

明月神尼搖了搖頭,已沒心情去訓斥楊恒,轉首吩咐道:“真彥,帶你師弟去法融寺拜見明燈師叔,將真源安置妥當了再回來複命。”

真彥應了,領著楊恒往外走。楊恒一聲不吭,心中早已抱定了主意,隻等娘親來接,就立刻離開峨眉,絕不跟這無趣又古板的老尼姑多羅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