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侯爺……”她連聲說對不起。
出乎意料,司行風並未動怒,隻是將她輕輕攬過坐在自己的身側,低啞著嗓音,道:“不舒服的話,就靠在我的肩頭閉上眼休息下,最多再堅持半個時辰,就到地方了。”
頭隻是輕輕一歪,便枕在他的肩上,她感受到他的右臂有力地攬著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輕輕的呼吸,她緊張得雙手不停地絞動著衣裙。
許是倚在他的身上,格外地安心,隨著馬車的搖晃,她竟然沉沉地睡去。
直到再睜開眼,便已到了目的地。
夏品妤下了馬車,看見門前兩尊漢白玉雕成的小石獅,栩栩如生,院牆一排翠竹,讓她不禁想起侯府之內的南苑。
她抬眸看著頭頂上的牌匾,寫著“蘇園”兩個黑色大字,字體蒼勁有力,且不失飄逸灑脫。
字體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見過……
“發什麼呆?”司行風回眸望了她一眼,便邁入園內。
是侯爺的字……
夏品妤回過神,提起衣裙跟隨其後。
前方一位灰衫老者領路,司行風的步調極快。
夏品妤跟著他,一路隻能用眼睛淺瞄一下園中風景。這裏的格局與平遠侯府的大不相同,景致更加秀麗。園內亭台樓閣高低參差,曲廊蜿蜒相通,看不到盡頭。
來來往往的下人婢女很多,見了司行風皆欠身行禮。
夏品妤心中有些疑惑,這等情形與在侯府時無異,隻是人多了而已。
又是路經一片竹林,直到一間屋前,司行風才停下腳步,對那位老者比畫了下手勢,道:“有勞洪叔。勞煩燒兩盆熱水,我和姑娘要沐浴。”
那位被稱為洪叔的老者,點了點頭,又比畫了一陣手勢,然後轉身離開了。
夏品妤看著二人的舉動,然後轉身看向洪叔的背影,突然司行風在她的身後說道:“洪叔雖身有殘疾,但他讀唇語很厲害。”
她回轉頭,問:“侯爺不是說要去海德綢莊嗎?怎麼會突然來到這裏?”
“如果我說這裏是海德綢莊的一部分呢?”他淡淡地說道。
夏品妤看著他,腦中不由得想起之前一路走來的情形,所以每個人見到他都行禮,甚至從他們邁入這園中那一刻,卻始終不見主人前來,也不見這些下人通報……有那麼一個不確定的想法在腦海中形成。
“哦,那何以不見海德綢莊的主人……”其實她更想問他,是否他便是這裏的主人。
司行風隻是給了她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便轉身進了屋。臨轉身之際拋下一句話,“待會兒伺候我沐浴。”
伺候他沐浴……
一片紅雲飛上了夏品妤的雙頰,她輕輕地咬住唇瓣。
晚膳之後,司行風坐在亭中獨自一人下棋,夏品妤立在一旁靜靜地守著,靜到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右側小徑傳來,跟著一聲粗獷的聲音響起,“爺,你沒事吧……”
夏品妤見到關群,有些意外。
司行風落下一枚棋子,看向關群,淡淡地道:“你來啦。”
“爺……”關群的聲音有些沙啞。
司行風道:“我很好。”
“爺……”關群隻喊了一聲,便睇望夏品妤。
夏品妤便欠了欠身離開。
關群這才道:“爺後來跳入濟河的事,關群全都知道了。那日,與爺分開之後,我便一直護著武大人,就在殺手對我們要趕盡殺絕的時候,突然又有一隊人馬出現……”
司行風挑了挑眉。
關群接著道:“是耿忠帶著的王上的暗衛。多虧耿忠他們來得及時,否則關群與武大人早已曝屍荒野。大隊人馬傷的傷,死的死,剩下也隻有我和阿達他們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後來那些暗衛做護衛軍隊,護送武大人與玄英劍抵達京都。我和耿忠沿著濟河找過爺,但怎麼找都找不到,怕耽誤了隊伍行程,我隻好作罷,先行離開。耿忠隨後飛鴿傳書,說在濟河下遊撿到一支斷箭,爺應該沒有事,叫我在蘇園等你。我在這裏足足等了七日,卻不見爺回來。方才得知爺已經回來,關群這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這才馬不停蹄從驛館趕來。”
司行風聽完,拍了拍關群,安慰他道:“我沒事。也許老天爺覺得虧欠我太多,所以留著我這一條賤命。我說過,我不會就這麼輕易死去。朝貢的事怎麼說了?”
關群道:“前日,武大人帶著玄英劍已經拜過金碧皇朝的聖上,他對玄英劍很滿意,還賜了許多奇珍異寶。經曆過平陽坡一險,武大人決定過兩日就回程。爺,要去驛館同武大人會合嗎?”
“暫且不必。我已經飛鴿傳回去,西陵川知道我沒死。以防情況有變,武大人那邊什麼都別說,就當還沒有找著我的人。那些殺手,都查出來是什麼人了嗎?”
“查出來了。雖然這些殺手被俘之後,咬毒自盡,但我們有人曾與其中一人交過手,認出這人是太守閻琨門下。”
“果然是他。”司行風手指輕叩著石桌,突然一陣失笑,“這件事可真是越來越玄妙。你可知在那些殺手之後,又有人要我死,一路追著我們到京都。夏品妤跟我說,這些人不是白虎國人,也非金碧皇朝人……”他頓住,看向關群。
跟隨主人多年,關群當然知道主人心中所想,便道:“那名殺手,耿忠已經查明,是朱雀國人。還有,閻琨也有可能非我白虎國人,再過幾日,耿忠那邊便會有確切的消息傳來。”
“好。不論是私開鐵礦,私鑄兵器,還是他國細作,我對西陵川也算是能有個交代了。立即飛鴿傳書給西陵川。”接下來,全是他自己的事了,他該要好好想想如何處理那些人。他衝著關群揮了揮手,示意關群退去,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關群離開亭台,走了不遠,看見夏品妤站立在通道入口處。
夏品妤見到他,微微頷首。
突然,關群撩開衣袍下擺,衝著她單膝一脆,道:“多謝姑娘救了主人一命,多謝姑娘一路照顧主人。請受關群一拜。”
“關群,你快起來。如果不是侯爺,我也早死了好幾百回了。”夏品妤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托住他的手臂。
關群起身,道:“日後,姑娘若有什麼難事,隻管開口,隻要關群能幫得到姑娘的地方,必定全力以赴。”
夏品妤不禁想起當初在百花堂的時候,耿忠帶著愧疚之心,也這樣對她承諾過。兩個人同樣是硬漢,給她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她知道現下拒絕他,也是無用,索性答應他,“多謝你。如果我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開口找你的。”
“那我先回驛館,明早再過來,你好生伺候主人,切莫讓他受了寒涼。”關群有的時候很婆媽。
夏品妤忍不住笑了,“你放心好了,這是我做奴婢的本分。”
“告辭。”
關群走後,夏品妤便折回亭中,靜靜地守在一旁,看著司行風一個人自攻自守地獨自下棋。
是夜,夜涼如水。
懸掛在夜空的明月也悄悄往西去。
她適時提醒他該回屋內休息。
他看了她一眼,丟下了手中的棋子,便離開了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