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生情愫落花流水(2 / 3)

李德貴也學小和尚的樣,雙手合十,對小和尚行禮。他說:“喔,這樣啊,那打攪你了,我們這就走。”

隨後,李德貴從隨身帶的包裏,取出一包用牛皮紙包好的厚厚的東西,準備放到菩薩麵前一個朱紅色的大木箱子裏。箱子的入口很小,無法將整個包放進去,李德貴隻得將紙包拆開,一疊疊紅色的百元鈔票顯現出來。

小敏這才反應過來,那裏麵包的全是錢。

李德貴將一疊疊整齊的鈔票往箱裏塞,小敏在一旁數,一共有十疊。

媽的,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這麼有錢,捐廟裏捐這麼多,十萬!這些錢給我有多好。小敏在心裏想。

但想過之後,她又恍然悔悟,這是在聖潔的廟堂裏,菩薩麵前有這種想法,是罪過的。

於是,她又趕緊在心裏呸了幾下,默念菩薩你大慈大悲,大人不記小人過。

由於在廟堂裏待的時間太久,小敏和李德貴走出山門的時候,已經天色放晚。

李德貴又帶著小敏往後山走。

小敏說,天都快晚了,什麼地方也不能看了,早點回去吧。

李德貴說,在後山看一下蘇州就回去,在後山是可以看到整個蘇州城的。

不到一天的時間,這個剛剛認識的人,在小敏心裏越來越神秘,這種神秘讓小敏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她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同時,他不正常的行為讓小敏又有點害怕,後山裏此時空無一人,誰知道你會不會害我啊。但轉而一想,小敏又不怕了。既然在菩薩麵前他那麼虔誠,總不至於會害自己吧。

於是小敏便說,那好,我們看一下就走。然後兩人就一起來到後山。

果然如李德貴所說,站在後山巨大而堅固的岩石上,整個蘇州城便在腳底。

那些高低不一的房屋從山上望去,小得如鴿籠,平時很大的園林,此時小得就像綠色的臉盆,而汽車就像螞蟻。小敏第一次知道,蘇州原來是這麼小。

天空依舊很藍,藍色的天空下,夕陽的餘暉在城市的上空歡快地跳躍,小敏的心也隨之開闊起來。

“蘇州真美。”望著眼前的景色,李德貴一改剛才枯木般嚴肅的神情,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是啊,真美,以後常來。”小敏也由衷地讚歎。

“謝謝你能陪我來這裏。”

“這有什麼好謝的,反正我也沒事,不就是玩嗎。”

“我一直想來,但沒人陪我。一個人我不敢來。其實我早該來了。”

李德貴的話,再一次讓小敏莫名其妙,但她沒有往深處想,她也不願往深處想,眼前的景色太美了。小敏應付了一句,是嗎,然後又繼續看山下的城市。

有風吹來,很輕很柔,像二胡曲《二泉映月》的引子似的,緩慢但又直接,由遠及近撲麵而來,柔柔地吹在小敏的臉上。站在岩石上的小敏,長長的頭發便輕輕飄了幾下。

小敏陶醉在眺望中。

兩人都不說話,天地之間,默然無語。

不大一會,黃昏便從遠處奔湧而至,像是從天邊刮起的沙塵暴,沿著廣饒的大地席卷而來,不知不覺就到了跟前。

“我們回吧,天晚了。”過了好久,李德貴說。

小敏這才從恍惚的陶醉中醒了,定睛一看,天確實快晚了。

“哦,是該回去了。”小敏說。

小敏趕緊隨李德貴下山。下山的速度很快,除了幾處險要地勢以外,他們走得都很順暢。盡管如此,到了山底,天還是黑了,月亮早已爬上了雲頭。

山底已經沒有了公交車,也不見的士蹤影,他們隻好叫上一輛三輪車前往最近的小鎮木瀆。

由於爬了半天的山,再加上三輪的顛簸,到木瀆鎮的時候,小敏已經是饑腸轆轆。小敏提議,在木瀆吃了晚飯再回華城。

此時的李德貴,比在山上時明顯輕鬆了許多。他說:“好啊,我帶你到石家飯店吃吧,那裏的鮁肺湯很有名氣。”

“李大哥,你誑我吧,鮁魚是魚吧,魚哪來的肺?”

李德貴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聽人說過,就叫鮁肺湯。沒錯。那裏生意很火呢,吃飯要排隊的。”

“是嗎?你好像對木瀆很熟?”小敏問。

“熟,熟得不能再熟悉了。蘇州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底下所有的鄉鎮,沒有我不熟悉的。”李德貴說這話時,眼裏又閃過一些不易覺察的惶恐。

到石家飯店後,小敏才知道,那道菜確實叫鮁肺湯。因為過了晚飯時間,店裏沒多少客人,上菜後店小二便在小敏的央求下,給他們講述鮁肺湯的來曆。

原來,這裏麵有個典故。

店小二說,這個菜名本叫鮁肝湯,1929年中秋佳節,又是鮁肥氣爽時節,國民黨元老於右任在遊覽太湖賞桂花的歸途中,也特地到木瀆石家飯店來品嚐鮁肝湯。

店小二說,於右任吃得很高興,即興賦詩一首:“老桂花開天下香,看花走遍太湖旁;歸舟木瀆尤堪記,多謝石家鮁肺湯。”

店小二說,不知道老先生是喝糊塗了,還是怎麼的,竟然把“鮁肝”寫成了“鮁肺”。

店小二說,後來有人笑話老先生筆誤,在報上發文笑話,老先生哪肯承認,回擊說,鮁魚的內髒,在太湖一帶就叫鮁肺,於是打起了筆墨官司。

店小二說,官司打來打去,倒把這道鮁肺湯打得名滿江南。

店小二講得繪聲繪色,小敏和李德貴聽得津津有味,也吃得津津有味。

飯畢,李德貴抹抹油光光的嘴說:“唉,這是最近幾個月來我吃得最飽的一頓飯了。”

他的話,總是讓小敏莫名其妙,小敏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吃飽喝足了的小敏也懶得去追究。她和李德貴一起走到街上準備打車回華城。

小敏心想,這一天的任務總算快完成了。

但是走著走著,李德貴忽然提出,要小敏在木瀆陪他住一晚,這讓小敏猶豫起來。

小敏的猶豫,倒不是因為不隨便陪人上床的原則,更不為了想放長線釣大魚,而是對眼前的這個家夥有點把握不準。他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這讓小敏害怕。

見小敏猶豫,李德貴說:“小敏,你放心,我不是要你陪我做那事。”

“這倒不是,”小敏說,“李大哥,還是回華城吧。”

“就在這陪我一晚好嗎,我會付你錢的。”

李德貴睜著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小敏,這讓本來就心存疑慮的小敏更加緊張,她怯怯地說:“李大哥,你不會想害我吧?看你在菩薩麵前那樣,也不是像要害人的人啊。”

“哪能呢,我怎麼會害你,要害你,我在山上就可以害你啊。”李德貴的神情又恢複了正常,甚至還笑了起來。

李德貴的笑,讓小敏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她想,眼前的這個李德貴這麼看確也不像個害人的人。

但,她還是不想陪他過夜。

“李大哥,我還是回去吧,你看我換的衣服都沒有,這麼熱的天,總不能衣服不換吧。要麼你在這裏住,我一個人回去。”小敏說得楚楚可憐,她想用這一招對付眼前這個難纏的人。

一般情況下,小敏的這一招屢試不爽。

李德貴拉起了小敏的手,眼裏突然有淚花閃動:“小敏,費小姐,聽我說,陪我一晚,就一晚。第一我保證不會害你,第二我不會和你做那事,衣服我們現在去買。陪我一晚,讓我睡個安穩覺,我會付你錢的。好嗎?”

小敏看著李德貴的眼睛,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他說過自己是個臨死的人,心裏忽然湧出個念頭,眼前的這個人會不會是想自殺啊。

這個念頭一閃,李德貴說過的所有古怪話,所有古怪的行為,在小敏心裏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小敏因此確定,眼前的李德貴是一個想自殺的人。

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敏的心裏,忽然湧出一股巨大的湧流,這股湧流甚至讓小敏自己也為之感動。

她要救救眼前這個想自殺的人,她覺得這種事既然讓自己倒黴碰到了,就不能不管。

陪他一晚有什麼,又不是沒陪過男人。如果陪他一晚,能換回他一條命,不管他付不付錢,都是值得的。

小敏這樣想以後,就對李德貴說:“李德貴,我可以陪你,但你要告訴我實話,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你是幹什麼的,行嗎?”

“好,我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李德貴很開心地笑了。

李德貴果然沒有碰小敏,到賓館洗去一天的塵埃,換上新買來的睡衣後,小敏還沒來得及問他什麼,他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他睡得很香,像一輩子沒睡過似的,房間裏充斥著他震耳欲聾的鼾聲。

小敏和他分床而睡,李德貴的鼾聲讓她放下心來,看來他不是一個想自殺的人,一個想了結自己生命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睡得這樣沉的。

但同時,鼾聲又讓小敏心神不寧。床頭燈散發的柔光在房間裏流淌,房間裏就有了一股神秘的氣息。小敏不敢關燈,他睜大眼睛,盯著熟睡的李德貴,她在研究這個人。

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人啊,小敏想。

後半夜了,小敏再看看李德貴,還是沒有異樣,仍舊保持著先前的睡姿,一點也沒改變。

小敏努力地睜著眼睛,不敢掉以輕心,她把眼睛睜得老大,生怕自己睡著了。但一不小心,小敏還是跌入了夢的深淵。

第二天早晨,小敏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了李德貴的影子。

小敏找了衛生間和賓館的走廊,也沒有見到他。小敏又在賓館裏等,但等了幾個小時,還是沒等到。打他電話,關機,看來是走了。

小敏在心裏罵道,還說付我錢呢,招呼不打一個就走了,害得我還怕你自殺,我他奶奶的真是自作多情。

小敏隻好背起包,自己叫車花了兩百元才回到華城。

小敏從木瀆回家後,把包往衣櫃裏隨便一扔,在冰箱裏找了點東西填一下肚子後,便躺到床上補覺。昨天晚上沒睡好,剛到家眼皮就開始打架。

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醒來已經是晚上。起床的時候,她已經把那個奇怪的李德貴忘了。

不就是浪費一晚沒做生意嗎,有什麼了不起。小敏是一個善於安慰自己的人。

起床洗好澡後,小敏坐在鏡子前收拾自己準備上班。

收拾,隻是簡單的梳頭發理理眉而已,小敏從不化妝。所以,鏡中還是一張清純女孩的臉。白嫩、細膩,有一點調皮,也有一點嫵媚,青春味十足。

這張臉,讓小敏自信十足。她知道,做這一行的,像她這樣沒有脂粉氣的女孩不多。

晚上,小敏精神抖擻地來到白夜酒吧。

剛到不久,讓小敏既害怕又期待的一幕出現了。

肖建華和陶亞偉幾乎同時進入酒吧,並且都徑直朝她這邊走來。

他們各自身邊,都帶了人。肖建華帶著黑虎,小敏認識的。陶亞偉帶的兩個,是小敏沒見過的。小敏緊張地站了起來。

肖建華先到小敏身邊,他朝小敏笑笑,示意小敏坐下,別怕。小敏沒敢坐,依舊站著。

陶亞偉也帶人趕到了,小敏趕忙迎上去,親熱地說:“陶哥,來啦。”

小敏看著他們來勢洶洶的樣子,怕出事,隻好對陶亞偉客氣點。

陶亞偉鼻子裏嗯了一聲,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來,他的兩個同伴,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像兩個保鏢。肖建華也在他對麵坐下,虎背熊腰的黑虎,站在身後。

看架勢,今天他們非決一雌雄不可。

小敏也不再說話,心想反正自己也勸不住,勸也白勸,就隨他們去吧,隻要不找自己麻煩就行。

兩人對麵坐著,起先誰也不說話,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然後肖建華要了酒,讓服務員打開,倒了兩杯,對陶亞偉說:“兄弟,先喝一杯再說。哥哥給你麵子,今天來了,我知道今晚你會來。昨天不是哥哥怕你,是有事,聽說你昨天也沒來。”

陶亞偉也不客氣,端起酒杯揚起脖子一飲而盡,然後說:“是的,昨天隊裏有事,沒能過來收拾你。說吧,我們之間怎麼個解決法。”

“你誤會了,我今天來,不是和你解決這事的。”肖建華也抿了一口酒,“我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找你。”

“我們之間除了這事,還有什麼事?”

“當然有。”

陶亞偉有點不耐煩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要耽誤老子時間。我隻要你不再糾纏小敏就行了。”

“你讓他們出去一下,”肖建華用手指了指站在陶亞偉身邊的兩人,然後又指了一下黑虎繼續說,“當然,他也出去。”

“你想耍什麼花招?”陶亞偉問。

肖建華湊到陶亞偉耳邊耳語,聲音很小,小敏豎起耳朵想聽聽肖建華到底說什麼,但聽了一會,什麼也聽不到。

肖建華說完,陶亞偉沉思了一會,然後疑惑地問:“真的?有這事?”

“當然,這事我還能夠騙你?”肖建華說得很肯定。

然後,陶亞偉就讓他的兩個同伴出去了,黑虎也走了出去。

此時的小敏,像看戲似的正看得起勁,她想知道事情到底會這樣收場,盡管他們的衝突是因她而起,但她現在已經有了置身事外的瀟灑,她倒想看看眼前的這兩個家夥,接下來到底會有怎樣的表演。所以,她就還一直站在那沒動。

沒想到,肖建華打碎了小敏看好戲的夢。

見她還沒走,肖建華說:“小敏,你也回避一下吧。”

“怎麼?還不能看嗎?你們不是做什麼交易想把我賣了吧。”小敏說。

肖建華笑了一下:“我和陶隊長有正事要談,這事和你沒有關係,你還是出去一下吧。”

小敏雖然心裏不太願意,但也沒辦法,隻好往外走,其實這時她已經感覺出事情有變了,從眼前兩個家夥的神情看,好像真的有更重要的事要談,不會為自己拚個你死我活了。

但她沒有表露出來,走之前還故意表示出對兩人的關心。她說:“陶哥,肖總,你們好好談,為我這樣一個女人鬧不值得,你們千萬不要動氣。”

小敏走出酒吧大門後,狠狠地對著地下吐了一口,她在心裏罵道,倆王八蛋,酒吧是你家啊,隻許你們喝酒,連姐姐做做生意也不讓。

其他人都出去後,肖建華對陶亞偉說:“真的是上麵讓我找你的,這事非同小可。”

“很重要?重要的事上麵怎麼不自己和我說?”陶亞偉知道肖建華說的上麵是什麼意思,但他仍舊很疑惑。

“嗬嗬!”肖建華笑了起來,“你想啊,有些事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他們是不能自己和你直接說的,他說了,性質就兩樣了,明白嗎?”

“那他們怎麼會讓你轉達?”陶亞偉依舊有點不信。

“這就是領導者的藝術了,說了你也不懂。隻因為我是非公非職人員,一個他們相信的非公非職人員。”

陶亞偉若有所思:“嗯,也對。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啊,別婆婆媽媽的。”

“是這樣,花園浜要拆遷,是今年的重點拆遷改建工程。”

“別扯淡了,拆遷關我鳥事。”陶亞偉打斷了肖建華的話。

“你別急嘛,聽我慢慢和你說。”

肖建華說著舉起酒杯,示意陶亞偉碰一下,雖然陶亞偉被肖建華的一驚一乍鬧得很迷糊,但他感覺到肖建華的神情,不像在騙他,於是他也端起酒杯,和肖建華輕描淡寫地碰了一下。

“建設局和拆遷辦的人摸了一下底,”肖建華說,“這地塊有三戶人家比較麻煩,當然,其中的兩家不用你管,有一家,必須有你們幫忙才能搞定。這事大約有人和你們的上層溝通過,今天你們特地叫我過去商量。”

“上麵怎麼說?”

“上麵說,這事隻有動用你們刑警隊,萬一真的有事,轄區派出所恐怕控製不住,他指名道姓讓我來找你。”

“對方是誰,他媽的怎麼這麼牛?”

“廖阿三,在南門一帶很有些實力。”

“哦,是他?我知道。這當官的也真是的,這點破事也要動用刑警隊。”陶亞偉喝了口酒後,把酒杯往茶幾的玻璃上狠狠一放,發起了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