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伸手象征性地打了我一下,說,烏鴉嘴!
李樂聽到了,走過來說,死吧死吧,你趕緊死吧,你這樣的人還真沒那麼容易死!
小夫妻吃完飯之後,服務員引導他們到吧台結賬。
安靜出示了一下點菜的清單,然後大大方方的,在一個畫板上寫出了消費金額。
夫妻倆愕然,對視一眼,不知何故。
小女孩童言無忌,說,姐姐,你不會說話嗎?
安靜歉意一笑,對小女孩點了點頭。
夫妻倆頗為吃驚,按照安靜寫的金額付了錢,臨走時還回頭頻頻看著安靜。我看到,他們的目光沒有歧視,是善意的鼓勵。
九點半的時候,已經過了吃飯的點,餐廳不同於酒店,這個點基本就沒人光臨了。等恬美和服務員都吃了飯下班走後,我拉著火火的手,把菜單遞給火火,說,老婆,你想吃什麼?
火火幸福地看著我的眼睛,說,老公你點。
我們宛然像一對剛戀愛的小戀人。
可是胖子和李樂也湊上來,把我剛營造的氣氛打亂了。我不禁很生氣。
李樂說,童老板,我今天工作怎麼樣啊?
我說,你指手畫腳呼來喊去,很累吧!
李樂白了我一眼,說,我這叫嚴格管理,你懂什麼啊!
火火把安靜也叫過來,說,妹,今天辛苦你了。
安靜微笑著搖搖頭,表示不累。
最後誰都舍不得點菜,還是李大棍毛遂自薦地做了幾道拿手菜。
正吃著,我覺得好像缺點什麼。
我說,胖子你見皮二斯跟張愛國了沒?
胖子想了一下,說,好像下午他們上去就沒下來。我去看看。
說完,胖子上了二樓。
過了一會兒和皮二斯張愛國下來了。
我問胖子,他們怎麼了?
胖子說,他倆竟然在上邊喝酒睡覺了。
我不解地看了看皮二斯,說,你上邊不是喝茶的地方嗎,還有酒嗎?
皮二斯估計還沒睡醒,含糊地說,我開的即是茶樓又是酒吧。
我啞然失笑,真不知道他和張愛國搞什麼。
一起吃完飯,相互鼓勵了一下,說創業之初,大都充滿艱難。以後一定要努力克服困難!爭取一年後都變成有錢人。隨後大家一起收拾了一下,給安靜的小狗狗們包了一大包殘羹冷炙。也給洗衣粉弄了一份,這家夥自己在家呆一天,估計早餓趴了。
關門時,已經快十一點了。我心裏暗叫一聲糟糕。早已經沒有公交車了吧?安靜可怎麼回去呢。
胖子似乎也想到了,說,香皂,你們和皮二斯他們回去吧。我開車送一下安靜。
說完他把自己那輛破車開過來,讓安靜上去。安靜示意不必了,可是拗不過胖子,最後還是上車走了。
李大棍隨後騎一倆破爛的電動車也走了。
我看了一眼皮二斯,說,你的車呢?
皮二斯說,我和愛國今天沒開車來,拉不了那麼多人。
我看了一眼火火和李樂,說,兩位美女,咱們打車回家吧!
李樂說,香皂什麼時候坐上你的車啊!
一說車,突然想起了李多陽。我狠狠地說,很快,很快就有了。
到家後一開門,洗衣粉想一頭小餓狼似的撲了過來,我抱著洗衣粉說,乖,肯定把你餓壞了吧。
我隨後對火火說,老婆幫我去廚房給洗衣粉弄點東西吃吧!
火火說,嗯,稍等啊老公。
可是一看火火一臉疲憊,今天她忙東忙西,連坐都沒坐一會兒。我又格外不忍心。
我說,我去吧,不是從店裏帶東西了嗎,我給它熱熱就行。
說完我拎著東西就進了廚房,聞者一有一股怪異的臭味,淡淡的,下意識認為洗衣粉又不老實汙染環境了。
熱完東西,看著洗衣粉狼吞虎咽地吃著,我拍著洗衣粉的背,喃喃自語說,粉啊,以後有你好日子過了。大魚大肉任你吃!
看著洗衣粉吃完,感覺當了一天老板的興奮勁已經下去了,倦意襲來,隨便漱洗了一下,給兩個美女道了晚安。關了門就進屋去睡了。
快要睡著時,洗衣粉把門頂開進來了,倆前爪扒在床邊,沒命地舔我的臉,還想咬我耳朵,仿佛要把我拽起來。
我很生氣,不顧洗衣粉痛得嗷嗷叫,拎著洗衣粉的脖子把它弄出去了,順手拿凳子擋住了門。
洗衣粉嗚嗚叫著撓了一會兒門,我沒有理它。慢慢地睡著了。心想洗衣粉今天是怎麼了。
睡到後半夜,猛得被一陣咚咚撞門聲驚醒了。洗衣粉叫得不是正常聲。我第一感覺是家裏來賊了。而且那個賊正在毆打洗衣粉。
我大叫一聲,從床上一躍而起,腳剛一著地,腿竟然有一軟,差點摔到。沒顧上這些,燈也來不及開,踢翻凳子打開門,剛一出門,腳下被絆了一下,這次卻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這個跟頭摔得我頭暈眼花,差點暈過去。我掙紮著坐起來,黑暗裏一摸,摸到了在地上嗚嗚哀叫著的洗衣粉,空氣裏彌漫著刺鼻的臭味,我突然意識到出什麼事了,我來不及站起來,就地一滾,滾到米老鼠屋門口,瘋了般拍著門,歇斯底裏大喊,快開門跑啊,跑啊!
當我用勁全力,把火火和李樂從屋子裏攙出來時,我感覺頭疼欲裂,快要死了。
可是又猛然意識到洗衣粉還沒出來,我在門口嚐試喊了兩聲,卻連洗衣粉的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了。
我猛吸了兩口新鮮空氣,衝進屋裏把地上的洗衣粉抱出來了。
當火火和李樂看到我懷裏的洗衣粉時,哇一聲都哭了。
我使勁搖著洗衣粉,大聲喊著洗衣粉的名字。洗衣粉緊閉的眼,緩緩張開,目光溫暖地看著我,假如它能說話,它一定會對我說話吧,我哽咽地說,洗衣粉沒事了,沒事了。
可是洗衣粉的眼睛又慢慢地閉上了,閉地那麼輕,仿佛舍不得一樣。
這次任我再怎麼想辦法,洗衣粉再也沒張開眼睛。
我看著哭成淚人的火火和李樂,把洗衣粉抱緊緊抱在懷裏,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仿佛找不到媽媽的孩子,嚎啕大哭……
你相信輪回嗎?
為什麼洗衣粉這輩子能遇到我?
你真的相信輪回嗎?
為什麼洗衣粉遇到了我,又要走了?
你相信上帝嗎?
為什麼洗衣粉不再張開它小小的眼睛,看著我了?
你真的相信上帝嗎?
上帝他要帶洗衣粉去哪啊?
你說狗會哭嗎?
為什麼洗衣粉的眼睛在掉眼淚啊?
……
第二天的天氣很陰沉,濃霧籠罩了整個北京。陽光艱難地從濃霧裏爬出來,照在陰鬱的客廳裏。
洗衣粉從寵物醫院帶回來後,被我放在狗房子裏,靜靜地睡在那裏,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過。可我知道,它永遠也不會醒了。永遠醒不過來了。
火火和李樂也在我旁邊,看著洗衣粉。臉上掛著未幹的淚痕。看得我心裏更加悲戚。
我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們看也沒看我,隻是一動不動呆著。
我麵前放著那個老化的煤氣軟管和接口。悔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認真修好。洗衣粉救了我們,可它,再也活不過來了。
洗衣粉,它再也不會偷李樂的內衣了;再也不會搖著尾巴跟我玩了;再也不會在我有危險的時候,站在我身前護著我了;它再也不會在我落難的時候,遠遠地跑過來救我了……
想著想著,眼淚又順著臉流下來,流到嘴裏,澀澀的,我抽噎不已,說,洗衣粉,走好!
火火和李樂,又哭了。
隔壁的李老太,也就是那次抱著葫蘆娃小孩的那個李老太,知道了我的消息,一大早就來到家裏,說,香皂,狗死了吧?
我一聽憤怒萬分,我說,你怎麼說話呢。
李老太說,別難過香皂,我有個親戚在市郊做寵物墓地的,你的狗那麼好,埋到哪吧,給你便宜點。
我非常不禮貌地轟走了李老太,我看了看火火,又看了看李樂,我說,怎麼辦啊?
我說,老婆你去上班吧,洗衣粉交給我吧。
火火伸過手來,輕輕地握住我的手,說,老公今天是周末。
她的聲音溫柔中帶些沙啞,很悲涼,
我心裏又一陣難受,洗衣粉真懂話,就算是死也不會連累人。
我走到狗房子旁邊,伸手摸了摸洗衣粉,我說,咱們把它埋了吧。
等我給胖子打電話的時候,胖子正在餐廳裏忙。
胖子不耐煩地說,怎麼啦香皂,還不來上班。
我說,有點事,想用一下車。
胖子說,什麼事啊,咱們的餐廳是大事,你快過來。
我說,洗衣粉死了。
胖子沉默了一下,說,死了就死了,回頭再讓皮二斯給你弄隻更好的。
我說,你他媽的沒人性!
當胖子開車過來的時候,火火和李樂已經剪了些小白花,貼在了洗衣粉的狗房子上。胖子和我連洗衣粉帶狗房子一起搬上了車。
在開往郊區的路上,我說,胖子你開慢點,路太顛簸,洗衣粉會難受。
胖子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到了目的地,我們挑了一個好點的山坡,向陽,幹爽,洗衣粉那麼貪睡,一定會喜歡這裏。
我和胖子拿出工具挖了一個大坑,挖了好久。
胖子說,香皂,已經夠大了。
我說,洗衣粉那麼皮,太小了它跑不開。
說完,看了看狗房子裏的洗衣粉,眼淚情不自禁掉在了地上。
……
當埋了洗衣粉後,我不敢再回頭看一眼。
李樂在我身邊,喃喃地說,香皂,小動物死了也會上天堂,是不是?
我心裏一陣抽搐,沒有回答李樂。
火火抱著李樂,說,會的妹妹,因為它是善良的、勇敢的……
晚上,等服務員走了之後,在餐廳弄了點東西吃,又讓安靜從櫃台拿了瓶白酒喝。可越喝心裏越難受,越難受就喝得越多。
火火她們勸也沒有用。
最後差不多和胖子都喝醉了。
我說,胖子,你知道我心裏有多難受嗎?
胖子說,洗衣粉救了你,就是想讓你這樣嗎?
我說,你不懂,你體會不到我現在的心情。
胖子說,那就讓皮爾斯再弄一條吧!小靜,皮二斯呢?
安靜搖了搖頭,表示皮二斯早就走了。
胖子哎了一聲,說,香皂,我就不懂了,你怎麼那麼笨啊?一條狗而已,死了就死了,有必要這樣嗎?
我突然感到自己壓抑不住心中的衝動,一拳向胖子臉上打去。
胖子非常吃驚,閃身躲了過去。
其實……我也舍不得打他。
胖子看著因為生氣氣喘籲籲的我,說,兄弟,你要是想打當哥的,我就讓你打個痛快!
安靜滿臉焦急地站在我和胖子中間,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胖子,頭搖了又搖,眼淚都快出來了。火火走過來拉著我的手,一直往外走,對胖子說,胖子哥別在意,香皂他一定喝醉了,別生氣。
李樂卻沒有跟出來,站在胖子旁邊。
外麵的車川流不息,我頭腦一片混亂。看著身邊的火火,突然沒控製住自己,俯下身,吐了一個天翻地覆。
火火站在我身邊,心疼地看著我,說,老公,咱們回家吧。
我伸手攬住火火柔細的腰,我說,老婆,你傷心嗎?
火火伸手在我嘴角輕輕擦了擦,說,過去的就不要再想了,挽留不住的隻能忘記。
我淺淺地吻了一下火火的額頭,轉身走進餐廳,對著胖子說,媽的剛才有點失控,對不起啦!
在場的人都笑了。
回家的時候,外麵冷風無視衣服的阻隔,吹得身上冷冰冰的。火火抱著我的胳膊緊緊地依偎在我的身旁。
李樂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突然說,火火姐,我想和胖子去送一下安靜。
火火擔心地說,很晚了,讓胖子哥一人去送吧。
李樂笑了一下,說,沒關係,我讓胖子再把我送回來。
說完,她就轉身回去找胖子了。
我拿出一支煙來,在冷風中點了幾次也沒點著。弄得心情很不爽。
火火疑惑地看著我說,老公,胖子似乎很喜歡小樂呢。
我把煙使勁扔到地上,說,估計沒戲!
到了家門口,我拿出鑰匙來,剛插到鎖孔裏,卻又禁不住把手縮了回來。對火火說,老婆,你開門吧。
火火輕輕歎了一口氣,輕得像秋盡的落葉聲。
開門之後,悲傷還是無法抑製的湧上心頭,鼻子一酸一酸的,仿佛有人在撥弄你內心最傷心的那根弦。
沒有它了,真的沒有它了。
陪火火看了一會兒電視,終於把李樂等回來了。
李樂看似很開心。進門的時候蹦蹦跳跳的,像個穿了新衣服的小孩子。她應該就是這樣的女孩子,悲傷隻在她心底做短暫的停留,然後她就像扔紙飛機一樣,把悲傷全都隨風丟走,唯獨留下內心最快樂的東西。
我故作開心地對李樂說,你他媽戀愛啦,笑得這麼賤!
李樂蹬著眼看了看我,卻對火火說,火火姐,你看香皂又欺負我。
火火伸手象征性地捏了一下我的耳朵,說,以後不許這麼說話,否則就把你嘴巴縫上。
我在想像了一下嘴巴被縫上的樣子,感覺著實不爽。在意念裏,我伸著被縫上的嘴巴,對李樂說,李樂李樂你看,我的嘴巴真的被縫上了。李樂就說,多好看啊,給我吻你一下吧。說完李樂的嘴巴就親到了我被縫的嘴巴上,可我難過極了,因為我沒辦法伸出舌頭來。
想完之後,我就對火火說,老婆我再也不敢了。
火火對我笑了笑,繼而對李樂說,小樂什麼事這麼開心呢,講給我們聽聽。
李樂嘿嘿一笑說,剛才胖子哥把我送回來了。
我一聽,心裏卻莫名地一緊。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本來很酸楚的心就更加酸楚了。
我說,真丟人啊,人家送你就把你高興成這樣了。
李樂說,他答應當我哥了。
我不屑地說,切,本來就是哥嘛!
李樂說,跟以前不一樣,這次是真哥。
我明白了李樂是什麼意思,肯定是胖子送李樂回來的時候,看到身旁妖媚的李樂,欲望之火又被勾起,於是乎腆著臉表白了,結果……嘿嘿。心裏馬上為胖子祈禱了幾下,估計他今晚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