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活”過來的自然也不是白曉。
“白曉”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是你心目中的白曉。”
晟曜搖頭,頭也跟著垂了下來,低聲道:“你隻是扮演著我記憶中的白曉。”他又抬起頭,“你現在都沒辦法再演好我記憶中的白曉。”
白曉不會那麼迫切地想要收養一個診所病人的孩子,不會迫切地想要殺死診所的其他病人,不會對鬱鬱、惠惠那些她的閨蜜選擇性遺忘,不會排斥、阻止他和他人來往,不會對他們雙方父母的死亡這麼從容……
白曉在生死之際依然擔心著他。她不會願意成為他生活的絆腳石。
她那麼愛他……
就像是他愛她那樣……
“白曉”的笑容變得扭曲起來,“你怎麼知道她不會那麼做呢?她死得太突然了,如果是另一種死法……”
晟曜看向“白曉”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白曉”在他眼神變化的瞬間,身影消失在了原地,突然出現在他麵前,伸手扣住了晟曜的麵門,也貼近了他的耳朵,“生物的求生欲都是很醜陋的,你覺得我醜陋不堪,侮辱好了你的白曉,可你的白曉也一定是這樣的!”
它的模樣驟然改變,皮膚青黑,覆蓋了密密麻麻的血管,幾乎將整張臉遮住。它的手指膨脹變大,也變得孔武有力。
晟曜揮拳擊出,正中它的腹部。
它吃痛地倒飛出去,卻是死死不放手,在晟曜臉上留下五道血線。
倒飛的身體撞翻了茶幾和沙發。
它從地上爬起,四肢著地,頭發不知何時已經長長,劈散在地上,如綢緞,又詭異地起伏,像有什麼東XZ在了厚實的頭發下。
頭發飛起,遮天蔽日蓋向了晟曜。
晟曜仰起臉,臉上的血線已經愈合。
他見到那頭發下居然是一張張麵孔。
眉眼略有些變形的麵孔依稀能看出屬於白曉。那一張張臉全是哀求之色,眼睛睜得很大,充滿了期盼。
晟曜頓時被這些麵孔包圍。
他捏緊了拳頭,卻是無法對著白曉的臉揮出。
密密麻麻的頭發被從中間破開。
已經失去人形的怪物腦袋耷拉至胸前,兩顆眼珠也脫出眼眶,像是懸掛在脊椎骨上的吊燈。那顆頭和兩顆眼珠被甩動,但攻擊向晟曜的是它閃電般探出的雙手。
兩隻手巨大無匹,如膨脹的氣球,內裏又包裹著堅硬的骨頭。
晟曜措不及防,被那怪物捏在手心,頓時感受到了強大的壓迫感,內髒被擠壓,骨頭都要被捏碎。
頭發中白曉的麵孔也換了神色,各個誇張又放肆地大笑起來,五官徹底變形,不再有白曉的影子。
怪物懸在半空的頭顱來到了晟曜麵前,下巴脫臼一樣落下,並繼續張大。滿是涎液的口腔裏沒有牙齒,但這張巨口足以吞掉晟曜的腦袋。
晟曜雙臂一震。
怪物氣球一樣的雙手也像是氣球一樣爆裂開來。血汙爛肉落了滿地,露出了它堅硬的骨頭。
可那骨頭也沒支撐多久。
晟曜伸手抓住怪物的兩手,掰斷它的骨頭,反手將之刺入它的巨口之中。
怪物痛呼起來,向後栽倒。
它的長發也被帶動,如退潮時的海流,席卷著那些扭曲的麵孔一起後退。
怪物跌跌撞撞,就要碰到沙發旁的矮櫃。
晟曜臉色一變,伸手揪住了怪物的頭發,拉扯住它的身體。
它搖晃的腦袋仍不可避免地撞上了牆壁。
矮櫃顫了顫,上麵的婚紗照和紙藝燈也跟著顫了顫。
晟曜揪著怪物的頭發,雙手如纏毛線一樣繞了幾圈,將怪物拉到麵前。他抽出一手,去抓插入怪物巨口中的骨頭。
怪物猛地甩頭,將骨頭吐出,甩起來的頭骨又成了流星錘,砸向晟曜。
晟曜曲臂格擋。
他的手一緊。那些頭發變成了粗壯的蟒蛇,死死勒住他的一條手。其他頭發也化作蛇,朝他撲來。
果然是怪物……
晟曜心裏湧現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柳煜、茂茂、鄭羿朝、嬰孩、方熙……還有,他。
在接受了醫生的治療後,他們都成了怪物,成了這種“東西”的宿主。區別隻在於,有的保持了自我,還有的被取而代之。
他們是從醫生那裏獲得了新生,完成了夙願,還是其他東西借由他們誕生於世?
晟曜一個閃念間,身體就被無數條蟒蛇捆綁住。
他抬頭看向逼近過來的怪物頭顱。
這東西身上已經看不出白曉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