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漢人還是匈奴人,死亡的恐懼之下,求生的欲念必定同樣強烈,都是與生俱來、難以克製的。縱使看起來像是陷阱,但隻要有一絲希望,城內所剩成百上千人中但凡隻要有一人開始有了棄城而逃的想法,便會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勾起人的求生欲念,從內部瓦解他們,加速漢軍的崩潰。其實,我軍已占據絕對優勢,漢人的兵法也說‘十則圍之’,是否要‘網開一麵’區別本也不大,所以之前卑職也未提及。但若想以最小的損失,盡快破城,這個圍三缺一的辦法,倒是不妨一試。至少,也能讓漢軍之中的意誌不堅者,在守城之時,有所動搖,亂其軍心。唯一需要擔憂的,大概便是,南麵的突圍路線上一定要設置好天羅地網,派遣精幹士卒,以防向南潰逃之人真的僥幸逃脫。。。”
“好!果然是滴水不漏!”都昆爽快地一拍大腿,立刻回身叫進來自己的一名得力手下,令其即刻點齊自己麾下最為精銳的五百騎兵,到金蒲城南各處要道設下埋伏,再以自己臨時主將的名義傳令駐紮在金蒲城南麵的匈奴人馬,命其立即拔營移防,隻留下空空蕩蕩的城南,專等漢軍上鉤。
見都昆一改往日的作派,甚至想也不想,就對自己忽然間開始言聽計從起來,木朵那一時還有些不太適應,而都昆隨後的一句話,倒是令其始料未及。
隻見都昆在當場布置完南麵撤圍與設伏的命令後,便起身告辭,同時,好像忘了什麼重要事情一樣,再度回身,信誓旦旦地說道:
“對了,還有另一件事,請你大可放心。隻要有機會,破城之後,我都昆一定將那姓耿的家夥活捉生擒,將其交於你親手處置!以報令弟前番死於此人手中的血海深仇!”
說罷,都昆便留下愣在原地的木朵那,微微一笑,轉身而去了。
隻留下仿佛被戳中心事的木朵那,有些木訥地愣在原處,久久緩不過神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木朵那緩緩地坐了下來,陷入了沉思。麵前的火盆,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其臉頰上幾道猙獰的傷痕。那是在得知弟弟阿樸紮死後,木朵那痛苦地用短刀劃破自己的臉頰時留下的。彼時,感受著臉頰上的切膚之痛,任鮮血肆意地流淌下來,木朵那便曾暗暗發誓,要讓那麵“耿”字旗下狡猾卑鄙的漢軍將領血債血償!為自己的弟弟與數百戰死沙場的部屬報仇雪恨!
因此,才在自己被派往東麵,無法參與攻破金蒲城時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失落,甚至是對左穀蠡王如此安排的不滿。而都昆的一番話,結合其前倨後恭的詭異變化,一向機敏的木朵那似乎也覺得這背後或許未必沒有左穀蠡王假借都昆之口施恩於自己的意思在,甚至有可能也隻是表麵的口頭承諾而已。但無論如何,就算隻是拙劣的演技,都昆方才信誓旦旦的最後一句話,也讓木朵那深有感觸、甚至忍不住有些感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木朵那離開了沉悶的帳內,走到帳外,這才發現,外麵的匈奴士卒們正在舉起手臂,對著天空指指點點。木朵那隨即抬頭一看,竟是一輪難得一見的血色圓月——
在草原之上,這可是巨大的凶兆。單看那暗紅色的光彩,便令人隻覺得毛骨悚然,甚是可怖。。。
聯係到今日戰場上潰兵們關於漢軍會妖法、動咒語的傳言,木朵那隻覺得身邊一陣冷風吹過,心頭似乎湧起一些不祥的預感,出於方才的感激,正打算善意地去提醒一下即將執掌全軍的都昆,務必多加警惕,小心城內那姓耿的家夥,說不定其在困獸猶鬥的絕境下,又會生出什麼變數來。但轉念一想,望著天空中掛起的血色圓月,木朵那卻又自嘲地笑了笑,這夜空中升起的不祥之兆,大概也是預示著城內漢軍的最終命運吧。
畢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金蒲城的漢軍,難道還真的能逆轉乾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