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裏麵的所有運動服裝統統變成了棉布裙子和小西裝等等符合淑女氣質的衣服,而顏色一律都挑選那些粉色,言行舉止方麵,她都嚴格地要求自己。為了愛情,可以做到的所有犧牲,可以做到的所有改變,她統統都付諸實踐了。因為愛情,她變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連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她無法確定到底哪一部分是自己最原始的樣子,還是已經全部不是自己了。
而他對於她的努力是給了回應的,對她慢慢感興趣了,開始約她出來,兩個人的約會經常很浪漫,看看法國溫情電影,有時去梧桐樹下散幾個小時的步,兩個人牽著小手,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要低著頭,淺淺地笑,臉上的紅暈久久不褪,有時就在小咖啡店裏相視而笑,一整個下午不說幾句話,她總是很安靜地坐在他身邊,帶著笑容,因為她不能悲傷地坐在他身邊。這樣的日子看上去就很美好,就好像很容易就可以走到禮堂去了,兩個人一起過一輩子的場景,她一直在心裏麵溫習著。
她記得最深的是,他對她說的“現在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太少了”。她當時有點惆悵,他是喜歡她這個人呢,還是因為覺得她營造出來的這個淑女形象“是稀有產品”,所以他才選擇她的呢?她沒有問他這個問題,她隻是悄悄地把這個疑問放在心底,假裝忘記了。其實她心裏是有答案的,隻是她逼著自己去否定這種想法。她隻是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以偽淑女的形象,她也可以做到。
郎才女貌似乎是她和他最貼切的詞了,可是這場感情維持了兩年後,終於還是無法長久下去。暑假的時候,她和幾個高中好朋友一起出去K歌,喝了許多酒,興致勃勃地,沒想到這個時候,他來她的城市看她了,迷迷糊糊的狀態下,她接了電話,粗裏粗氣地說了她在哪個地方,不過一會兒,她男朋友就出現了,看到她們一群女酒鬼的形象,狠狠地撂下前頭的那些話,一走了之了。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這段感情已經宣告破產了。
和開始一樣,她對他們的分手始料不及。最明白她的恐怕就是羅峰了,所以在他麵前她也從不掩飾她糙女的實質,她說話從來都是隨心所欲的,在他麵前,她是最自由的,她可以暢所欲言,她甚至可以和他勾肩搭背,當然隻是兄弟那種情誼而已,和愛情無關。
隻要和愛情脫節了的情感都可以顯得很澄澈,就像一泓可以看見魚兒歡快跳躍的湖水,流淌在生命中的每個角落,想起來的時候,嘴角都會帶著笑意。因為這樣的感情很好,不需要什麼承諾,隻要願意,走到一輩子的終點,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最愛的人往往不是愛著自己的那個人,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說服自己答應羅峰,可是還是做不到。愛情的事情往往都是勉強不來的。大年初三的時候,她又和羅峰兩個人碰麵,一起出去K歌、喝酒,就像兄弟一樣。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關於除夕那天的事情。後來她加入了糙女俱樂部。她每天閑來無事就跑上麵去大聲發泄一下,要不就找羅峰出來,兩個人去瀟灑一下,喝喝小酒。
其實她也清楚,羅峰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可靠男人,這麼多年來,兩個人一直相互陪伴著,或者說羅峰一直陪著她,陪著她瘋,陪著她傷心難過,需要的時候就把自己的肩膀遞給她,要扶一把的時候,他也總是第一個出手,這樣的感覺就像家人一樣。或許和他在一起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隻是她不知道她的這種想法會不會又是一種錯覺。一次失敗的愛情讓她對於自己的愛情判斷失去了原有的敏捷了,她把心上了鎖,不再允許誰輕易進入了。另一方麵,她也總是怕,如果她和羅峰在一起了,那麼會不會有一天他適應不了她糙女的形象,反而向往那些淑女的範兒,然後她的感情又以破產告終,還搞得自己灰頭土臉的。這個時候,她就不僅僅是失去愛情,更失去了生活中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所以她不敢輕舉妄動。
羅峰喜歡揉著她的頭說“你這個粗糙的女人”,而在這時候,她就會毫不客氣地回報一頓拳頭。兩個人互相打鬧,就像學生時代一樣。這樣的生活狀態很好,她不喜歡二十多歲的孩子睥睨一切的眼神,不喜歡快五十還得擔心自己世界的失衡。她並不喜歡那樣很勉強的生活姿態,但是她深諳那些平衡生活的技巧,她適應了忙碌的生活,或者說忙碌的生活適應了她。過去她瘋狂地愛著,到了一種純粹,又不純粹,愛恨交織的境界。愛的時候哭著喊著要做他腳底下的泥,恨的時候又挖空心思想和他同歸於盡。可是風輕雲淡之後,她又很坦然了,她不恨任何人了。她會對自己說:“媽的,不就是一場破愛情麼,想開點,沒人愛死不了,沒愛人自己找!”
不知道愛情會在哪一個路口同她相撞,小丫隻是滿懷希望地想,也許就是下一秒吧。回過頭來看,雖然她拚了命在工作,這樣的生活在別人眼裏純粹就是為了烘幹那顆潮濕的心所做出的努力,可是她靜下心來想,卻發現這些年中,她已經成長了,她懂得如何取舍,如何去生活。現在來看,她可以非常自豪地對自己表達肯定,他不愛我,肯定是他損失了,沒準就躲被子哭了,這樣的男人就是現在跪在我麵前,眼淚鼻涕一大把,我也不要了。
她豁達了,因為她明白,她做不了淑女,她努力過,委屈過,還是做不了,所以她放棄了,她還是做回自己,是糙女又如何,她還是可以做一個完美的糙女,她還是可以過讓別人羨慕不已的生活。她並沒有什麼損失,反而她還獲得了生活的自在,女人何苦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