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裏的重點
初三那年,我特別憎恨重點二字,因為我在被視為拖學校後腿的差生班。這就好像,我是這個學校裏麵的廢渣,而那些被視為在重點班裏麵的好學生好像就是這個國家的未來棟梁一樣。
我們學校和其他學校一樣,每到了快畢業的時候就開始給學生分班。把學習好的集中在一個班,把學習差的集中在一個班。學習好的叫重點班,學習差的就叫平行班,也就是老師和家長口裏一直說的差班、垃圾班。這對我們實在是不公平!
在被分入垃圾班的一段時間內,我迷上了一種叫鬥地主的撲克牌遊戲。每次放學都和同學躲到一個地方去玩牌,一玩就是好幾個小時,吃飯的時候,母親總是找不到我。
我們玩牌的時候,用的是一種很特別的懲罰方式。輸了的“地主”被當成校長或者罵我們是垃圾和廢物的老師,然後我們指著他大聲喊:“蠢豬!垃圾!廢物!敗類!”以此來緩解我們內心的不滿和積壓下來的痛苦。
被罵的人是不會生氣的,一則是他還能反過來罵,二則是我們這種指桑罵槐的方式,緩解了我們心裏被壓抑的憤怒。
在這種情況下,母親叫我歸家吃飯的呼喊聲,就顯得那樣蒼白無力了。心裏直想著當別人當地主的時候,一定要狠狠地罵回去。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父親的出現。
父親手上一直拿著一根很粗的木棒,嘴裏罵著“你這頭蠢豬!”隻要一看到我,他就會用那根木棒狠狠地揍我。我東躲西藏地躲避父親的木棒,然後在他的謾罵聲中,悻悻回家。
但是就算父親打得再狠,身上再痛,我也沒有放棄玩牌,還是依舊去賭,依舊去玩。
後來,好像是在挨了數學老師幾個大耳光和教導處主任幾個拳頭之後,我們玩牌的懲罰方式才從扮演“豬頭”變成用錢代替。我們那時候都窮,沒錢,輸了的人就拿出一塊錢或者五塊錢代替懲罰。然後錢交給我保管,等錢到了一定的數額之後我們就離開這個小鎮,去另外的城市找工作,永遠也不再回這個讓人看不起的學校。當時,真的覺得這個想法很偉大,直到很多年後我都還一直覺得,我們的青春要是少了這樣一個插曲,將會變得多麼素淡與無味。
父親再次拿著木棒來找我的時候,看見撲克牌的旁邊有錢,他手中的木棒就揮舞得更狠了。直接落在我的背上、腿上或手臂上,力度也比以前更重更狠。我就像受到懼嚇的兔子一樣,逃之夭夭地躲到鎮上的樹林裏麵去。
直到母親打著手電來尋我。
母親其實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是我從記事起她就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但我一直隻是叫她姨,整整十六年都是如此。她最偉大的地方就是,為了我,她從未想過自己生一個孩子。當時,我一直都無法理解,雖然曾經很多次都想問她,但是一直都過不了心裏那一關,不想和她走得太近了。
有一次,我打牌又被父親給捉住。一頓棍棒之後,父親對我大罵,連祖宗十八代都給翻出來了。罵完之後又叫我滾蛋,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他還可以再生一個懂事的孩子。
這話比木棒還厲害,就像刀紮在我身上一樣,一直疼到了心裏。我決定離開這個不歡迎我的家,我發現,在這麼一個偌大的地方,已經沒有了我的立足之地,學校不歡迎我,連父母也不歡迎我。我真的好傷心好難過。
我拖著被父親打得生疼的腿,回家收拾衣物。我想離開這個地方,反正家裏沒有人拿我當一回事。我就出去打工吧!
但是,母親卻攔住了我。
母親拉住我說了一大堆話,但我都聽不進去,我的心已經死了,我隻想離開這個讓我傷心的地方。直到最後那句話,落到了我心裏。她說:“你永遠都是我生命的重點。”
進入“垃圾班”之後,我開始反感重點這個詞,但這個詞從母親嘴裏說出來,卻讓我流了眼淚。
母親說:“我知道你心疼姨,姨也心疼你,你不要離開姨好不好。”
我再也堅持不住了,撲進母親懷裏放肆地哭起來,淚水泛濫。
後來,我沒有離開這個地方,也沒有再繼續賭博,我變成了一個好學生,好好學習,後來,我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學校。
母愛都是溫柔慈祥的,它不像父愛那樣直接和嚴厲,卻是生命裏不可或缺的情感溫暖。文中的主人公,雖然經常被父親責罵,但是卻被母親一直愛著。雖然主人公沒有叫過她母親,但是她一直深愛著主人公,把主人公當作生命中的重點。很多時候,愛並不是由血緣而生,而是由心而生,這種愛更偉大,也更讓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