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單位看見夢菲,又是另一種風格。不知道她太善變還是我的思維已經被很多事情扭曲到不成樣子,碎片滿地。總之當那些多維的畫麵在腦海裏麵穿插的時候,我不僅不知道哪個夢菲才是真正的夢菲,連我自己也都迷失了。
"夢菲,你過來一下吧。"
正在對唱詞的她,抬頭看了看我。我有些吃驚為什麼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遇到了那麼多讓我看出她在某些領域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她的目光依然那麼透徹。她的回答很簡單:"哦。"
然後就跟著我到了辦公室的外麵,依然是那種清澈的目光。
"怎麼啦?"
"那個租金,我下周還給你好嗎?"
"嗯,我不著急。"她笑了笑,明顯不在乎那些對我來說已經很大的一筆錢。這讓我想到了關於愛情的一個說法:一個人用自己的生命都難挽回一段已經逝去的愛情,因為生命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而她已經不愛了,所以對她來說"無動於衷"很正常。而現在,這個說法用物質的方式又讓我明白了更深一層的意義。
我解釋道:"是因為下周銀行才到期……"
"啊?"
她可能沒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或許她根本就不知道銀行還有利息一說,因為這種小錢可能對她來說太微不足道了。我一開始還覺得這樣說可能會很沒麵子,畢竟銀行的定期利息可能也就幾十或者幾百塊錢,後來還算鬆了一口氣,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兒。
"總之我下周會給你,行嗎?"
"沒問題,和姐還客氣什麼啊。"
"嗯,謝啦。"
我心想,如果你是我第一天認識的夢菲,我當然可以心安理得,因為你的真誠甚至寫在了臉上。那種剛從校園裏出來的學生正氣,讓我感覺找到了知己,我以為你是上天給我的禮物,讓我不斷前進。可如今,我怎麼敢對你推心置腹,有一說一呢。
"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裏?製片人來了。昨天的節目出了兩秒的閃白,怎麼審核的片子?!"趙主任一臉怒氣。我感覺他其實是對我一個人發火,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把臉轉向夢菲。
這更讓我知道了夢菲絕不是表麵那麼簡單,或許她的背景,是我做夢都想象不到的。
我隻好跟著趙主任去機房,去聽製片人的嚴厲批評。果然,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唾沫星子滿天飛。這十幾分鍾,我心跳一直有一種動力叫"加速度"。
麵紅耳赤,額頭青筋。平時看似溫文爾雅的製片人,果然在工資被她的上級克扣之後,裝不下去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種本性的釋放,或許在這種集體裝13的社會,也是一種放鬆。
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整個欄目組都在周總結大會上受到了嚴厲的批評。當然,夢菲也沒逃幹係。不過也不是點名批評,是集體批評,對我們來說,跟沒事兒似的。
這讓我想起了大學時候的李傑。記得有一次上課,李傑遲到了。然後那個實驗老師可能是剛來的,不知道李傑的背景有多大,就沒讓他進來,整整一節課,李傑都在教室外麵站著。
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看見那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師了。這就是結局,一個在原來覺得荒唐現在卻合情合理的結局。
下午下班的時候,夢菲想和我一起吃個晚飯。我考慮再三還是推脫了。原本是我該謝謝她的,可是現在的這種地位差距讓我覺得自己很拿不出手,吃飯的勇氣都喪失了。
帶著一身的疲倦和滿心的失落感,我迷失在了國貿這邊的馬路上,看著人來人往,表麵毫無關係,不知道誰和誰之間又架起了怎樣的橋梁。
試想一下,原本兩張毫不相幹的臉,身後的線卻來自同一個牽線人。這樣的局勢相當可悲,必要時刻,必須自相殘殺,或者聽天由命。北京現在的高樓林立,可能依然沒有滿足某些人的欲望。他們已經悄悄地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建起了人脈堡壘,堅固程度絕對頂級。
回到家裏,邢璐準備好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有燭光,也有香檳。我疑惑地看了看她問:"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心中暗自打鼓,不會是什麼紀念日或者邢璐的生日吧?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可就糗大了。
"嗯,今天不是我生日,今天沒有紀念日。看你緊張的表情,就算沒有禮物我也不會生氣的。"
心底的那點小九九被看穿了,我對她笑笑。
"那這個架勢……什麼意思?"
邢璐站起來把燈關了,然後幫我把椅子拉出來。
她說:"是這樣的,我們能住在這裏都是你的功勞啊,為了我們能擁有一個新家,當然要慶祝一下啦。而且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同事什麼的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下班的時候呢,我心情大好,於是就去超市買來了這些。"
心中伴隨著感動的是心酸。工作順利慶祝理所應當,但是租房成功都這樣大動幹戈,有點畫蛇添足。但我現在能做的,隻是讚歎邢璐的廚藝,讚歎她今晚做的一切。畢竟她是出於什麼原因做這麼多,我心裏知道。因為她覺得我們租來的房子來之不易,因為前一段的艱辛,讓她的內心早已經千瘡百孔了。
可我隻能說我表麵還保存著些許的快樂,因為這個房子引發的未來我不得而知。有求於夢菲,有些後怕,受助於李傑,我才是日不能思夜不能寐。
一轉眼兩周過去了,現在接近月底,我已經把租金還給了夢菲。自己的錢包癟了下去,邢璐那邊估計也不多了。我感覺回到了大學時代,每個月底都會彈盡糧絕、兵糧寸斷。
而如今,在經濟大潮的衝刷下,也會不由自主地深陷漩渦的桎梏。回想這兩周的生活,有點委屈,不算很多。我終於放下了夢想的生活,有多少錢幹多少事兒。
每天規律地坐地鐵上下班,爭分奪秒,擠得全身酸痛。有的時候,陪邢璐逛超市,看著黃色標簽的特價商品就會多停留一會兒,多買一些。周末也沒有出去玩兒,一條寬帶,一個路由,加上兩台筆記本。我發現我越來越像一個已經日到正午的太陽,沒有了剛露出地平線的鋒芒,離夢想也越來越遠。
我要的生活,是充滿自由的,自己可以掌控的。工作時候可以身心疲憊,但放鬆的時候一定喜逐顏開。不想被束縛,不想被壓抑,不想循規蹈矩,不想按圖索驥。
現在自己也像一個被牽線的木偶,生活在眾多木偶之中,殆盡了自己的理想,消耗了本該光鮮亮麗的韶華。
一天晚上,邢璐突然說她不想幹了。為什麼?這個問題我問了很多遍,但她隻說,就是不想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