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奶奶,那女的歲數也忒大了吧!
黑翠奶奶則說,女大十三,抱大金磚!
我頑強地糾正她說,奶奶,是女大三,抱金磚。
……
黑翠奶奶嘴上雖然說著以後再也不管我死活的刀子話,但她卻是個豆腐心。緊接著沒兩天,她就又為我安排了第二次相親。
第二個女孩,長得很是端莊,年齡也不大,我一進屋的時候,人家已經是坐在了馬紮上。所以,待我一進去坐下後,便就開始一問一答地將那相親的程序走完!
那些程序,大致包括問問對方多大年齡,讀過幾年書,家裏有幾口人等,有些稍微有心計的,為了考察對方的智商,有時也會問一些如一個篩子幾個眼,或者臘八節應該趕到哪一天等加強版問題……
那些問題很是不好回答。
後來想想,覺得應該是個腦筋急轉彎般的答案。
而那次相親,差一點兒就成功了!
在雙方經過謹慎地相互地了解之後,且又沒有太大意見時,我便開始從口袋裏摸索那用手絹兒包裹的見麵禮,那時的見麵禮已隨著改革的春風也水漲船高到三百六。
而見麵禮漲價的理由則是圖個順溜,六六大順嘛!六六三百六。隻不過,那時大家一致納悶:如果圖順溜,那也應該是六六三十六啊!但大部分人也就是隻敢在心裏打這種小算盤,而嘴上卻是誰也不敢先說出來,生怕,這三兩一更正,再整出來個六六三千六或者三萬六。
我是在站起身來掏見麵禮的時候,那姑娘便也禮貌地陪著站了起來,於是,我忽然間看見了她的兩條腿,竟是那麼的參差不齊!
於是,我立刻把掏錢的動作化為掏出一塊沒有包錢的手絹兒,然後擦擦因後怕而冒出的汗!
我肯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因為我隻知道,她肯定不是那個能治好奶奶心病的媳婦兒!
兩次相親,都被我刻薄地給婉拒後,黑翠奶奶於是將臉一黑,對我娘說:我這兒廟門小,裝不下你兒子這尊大菩薩!以後愛找誰找誰去,反正我是死活不管了。
我娘頓時嚇得麵如土色。她深知,這黑翠奶奶此話一出,基本上,便等於判了一個人一輩子要打光棍的死刑,以後,不但她個人不再張羅著她兒子的親事,而且,鎮子上其他的媒婆也會響應的!
那時,黑翠奶奶在鎮上媒婆圈的地位,基本上相當於譚詠麟在香港娛樂圈的地位。
她若是想在鎮子上捧紅或者整臭一個小夥子,都易如反掌。
並且,那些其他的媒婆們也肯定一律會配合得如錦上添花。
如果,不及時補救,那個狂妄的一連兩次撅了黑翠奶奶的我,注定,是要被整個媒婆圈給聯袂封殺掉的。
於是,深知黑翠奶奶厲害的我娘,在答應事成之後送一塊緞子承諾的基礎上,咬咬牙又追加一塊綢子,並且,另外加上三十塊錢的車馬費。
至此,黑翠奶奶方才緩下臉色,很是高傲地為我安排了第三次相親。
自然,那女方的條件也是越來越差。待到我毅然決然地又婉拒了她第三次為我安排的那個聾啞姑娘後,黑翠奶奶便徹底和我家劃清了界限,臨出我家門口時,撂下的那句話就是:我黑翠今後若是再跨進你家大門一步,天打五雷轟……
直到這時,我娘以及我自己,都方才醒悟,我這個在鎮上曾紅得一塌糊塗的一線小生,到如今,則已是淪落到了七線的地位還都不止。
於是後來,這才有了我那段如幽靈般晃蕩的反思歲月,我在思考著自己的處境,反思自己的人氣是如何從一線而陡降到七線以下的。
而進城鍍金的胖子,就是在那段我痛定思痛的某一天,用他的飛鴿牌自行車,把我一路送到了那三個占山為王的女孩兒麵前。
再說,當我陷入了劈腿門的焦頭爛額之後,紅袖兒,則很恰當地做了我的精神牧師。
那時,紅袖兒是我唯一的可以不設防的傾訴對象,即使我的講述是那麼的支離破碎,或者本末倒置,她說她都能懂。
後來,紅袖兒去唐山探望我時,曾責怪過我,說如果不是當時我占用了她太多的時間,她或許真的能考上清華,而她最終讀的是地質大學。
那時,在我需要磨磨唧唧地找個人嘮叨,或者因為自己的貌似腳踏兩隻船而需要懺悔的時候,我別無選擇地就會找到紅袖兒。
我和紅袖兒經常愛去的那個地方叫做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