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二人再未提及這件事,仿佛斯蒂芬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孰料過了十天,埃裏耶卻興衝衝來尋夏冰共享下午茶,與他講發生在紅石榴餐廳的那件案子。
“死者生前被嚴重虐待,不但身上有被鞭撻的傷痕,嘴裏的牙齒也是被一顆顆拔出來的,像是刻意要讓她受苦。”埃裏耶拚命往茶杯裏倒牛奶,似是要衝淡某些可怕的回憶。
“那麼說她跑來紅石榴餐廳前,被人嚴刑逼供過?”
“我也認為應該是那樣。而且,我們也查清了死者的身份。”
“她是誰?”
“她與前不久轟動上海灘的花國大總統被劫殺一案有關。此人正是金玉仙的姐妹,就是她死的那天一起搓過麻將的英國籍妓女珍妮。”
唐暉跟進金玉仙的案子已有半個多月,這期間,他幾乎貼了自己所有的薪水,隻想最快得到查案的進展。所幸警署有個安南阿三從前受過他關照,便時不時透些消息給他。這才曉得,原來警方亦調查了當天將金玉仙約出來的兩個人之真實身份。根據娘姨的形容,也已確認那接人的車子是蘇大少的,於是便將正在長三的溫柔鄉裏抽鴉片的蘇大少拖出來,對方卻打死不認,隻說當晚將車子借給了一個時常一同逛窯子的嫖友,叫周啟生。周啟生因出手闊綽,時常替他還賭資,所以當他提出要借車子的請求時,便不得不答應下來,孰料那車子次日未還,人也找不到了,正憋著氣呢,便被抓了。警察將蘇大少審了兩日,他都對周啟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對方家住哪裏,做什麼營生,均一無所知,且認識他才兩個月,於是查案線索中斷,隻是間中終於在金玉仙陳屍現場附近的河塘內撈到了那輛車。而唐暉亦被叫去警察局認人,證實蘇大少與接走金玉仙的男子相貌差距頗大,那男子顯然要更俊俏一些。
周啟生是誰?
這問題在唐暉腦中一直縈繞著,令他日夜無眠,似是倘若不想出個所以然來,小胡蝶的冤魂便不會放過他。
他認出金玉仙就是小胡蝶是必然的,因他與她肌膚相親過,熟悉她的氣息、膚色、每一顆細痣在身上的位置,甚至頭頂的兩個發旋。為了認得更真切一些,他想方設法與她接近,而她似乎亦不排斥,仿佛懂得他的苦心,反而主動伸出手來挽著他。如今想起來,那些全都是求救信號,他竟渾然不覺,還一心想著如何識破她的偽裝。
小胡蝶的死,杜春曉與唐暉斟酌再三,還是決意先不告知燕姐,依杜春曉的話來講:“恐怕說了之後,麻煩會更多一些。因這件事牽扯的血案一樁接一樁,可見這個事體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知情人是越少越好。我們按兵不動,把案子查清爽了再說,免得去告訴了那邊,原是要領賞,卻一不小心變成了自尋死路。金玉仙不就是原想著去傍大公子,反而把命搭上了?”
一席話唐暉倒也聽得進去,不過仍不放心地問:“那下一步要怎麼辦?”
杜春曉一聽便撐不住笑了:“怎麼辦我哪裏曉得?隻是好奇三件事。一是畢小青的下落,二是那個花爺是誰,第三件——”
“第三件是什麼?”
“現在且不要講,隻把前兩件查清楚了再說吧。”
可是要曉得畢小青的下落,唯有從秦亞哲那邊的人裏頭下手。秦家的幾房夫人都死的死,送走的送走,那與花弄影私通的管家亦不知去向,如今唯一能找到的,便是尚留在秦公館,從原先的娘姨被撥到廚房打下手的月姐。
“月姐如今工錢少了,隻想著法兒另謀生路,隻要你們肯花鈔票,便沒有打聽不到的事體。”
小四的話果然靈驗得很,杜春曉隻花五個大洋,便讓她交代了一件事——畢小青的娘姨朱慧娟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