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鳴把手放在頭頂上,來回地摩挲了一圈。聽著趙守春的話,他沒有任何反映。隻是手微微地動了下。看趙守春停了,他才咳了一聲,望了望大家。
“都說了吧,好,很好!我來談談。”齊鳴翻開小本子,談道:“第一:桐山案件,交由公安機關辦理。無論涉及到哪一級領導哪一個人,一查到底,決不姑惜。第二:湖東事件,原湖東縣長組織賄選,已觸犯刑律,黨紀政紀處分之外,移交司法機關處理。仁義礦難,認真調查,除對直接責任人給予司法處理外,仁義縣長代書記馬洪濤停職反省,市委副書記程一路同誌承擔領導責任,給予通報。請辦公室將以上意見報省委。”
程一路聽著齊鳴讀的三條意見,心竟有些釋然了。仁義礦難,如果他不承擔責任,他自己知道,他的良心不可能讓他安穩。現在好了,背了個處理,心總算能安了。
齊鳴說完,一片靜寂。齊鳴正要宣布會議結束,趙守春卻說道:“還有件事,我想在常委會上提出來,請大家討論。”
“說吧”,齊鳴很大度地揮揮手。
“我想說的是威遠項目的事情。”趙守春這幾個字剛說出來,程一路看見齊鳴端茶的杯了顫了下。但隨即就端正了。
“聽說威遠在香港已經破產了,可是前不久,我們的某些負責同誌,還動用了七千萬社保資金,用於威遠。不知這作何解釋?”趙守春道:“七千萬,七千萬哪!”
沒有人做聲,過了會兒,齊鳴問道:“破產?誰說的?”
“網上早報道了。方良華肯定清楚,不過現在……”趙守春聲音大了起來,臉也紅著。
“有這麼嚴重?這樣吧,請一路副書記迅速組織人員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我們再研究。”齊鳴說著,看了看程一路。程一路正在本子上劃著,齊鳴喊了聲,他才抬起頭,說:“也好,我先查查。”
“七千萬哪,這個威遠!”趙守春還在感歎著。
晚上,程一路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專門請劉卓照到家裏來喝酒。
荷花做了幾個菜,又到外麵端了些。做完飯,程一路特地讓荷花先走了。然後,兩個人開始喝酒。都是有心事的人,酒喝得就快。但程一路始終控製著,兩個人談了很多,酒也都喝高了。直到十點多鍾,劉卓照才離開。臨走時,劉卓照打著酒嗝說:“還是團長好,這麼一談,心裏就熨貼了。”
程一路拍著劉卓照的肩膀,哈著酒氣,“停職正好,你也該好好歇歇了。累啊,累!”
劉卓照走後,程一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感到一陣陣冷。桌上的盤子,杯子都還在擺著。要是張曉玉在,早就收拾停當了。可是現在?
張曉玉此刻也許正在澳洲經營著她的新的愛情。程一路想著,心裏有些發酸。但隨即笑著勸自己,既然離了,還想什麼?她過得好,也許才是對的。“距離改變了一切”,兒子程小路的話,這一刻又在耳邊響了起來。響著響著,程一路禁不住流淚了。鹹鹹的淚水,在眼睛裏轉著,然後猛地滑落下來,溫熱而迅疾。
電話響了。
是荷花,在電話裏問程一路,要不要她來幫忙收拾一下。程一路握著話筒,心想這個女孩子還真是個有心人,可是夜這麼深了,而且上次荷花又說出那樣的話來。因此,馬上拒絕了,說自己已經睡了。明天再過來吧。荷花說我就在叔樓下呢。
程一路嚇了一跳,這孩子!馬上要她趕快回去,荷花似乎有些不太情願。程一路道:“我已睡了。掛了。”
掛了電話,程一路走到窗前,朝外麵一看。荷花真的站在屋前的小路上,正在往上麵看。幸虧這間屋子裏沒有開燈。程一路搖搖頭。他看見荷花望了一會,朝大門口走去了。
回到客廳,程一路喝了口茶。又坐了會,起身到到廚房裏,燒了水,開始洗碗。他已經很多年沒幹過這活了,幹起來,人感到滑溜。溫熱的水衝在手上,又感到一種特殊的親切。他一回頭,又像突然看見了張曉玉,正係著圍裙,在在廚房裏忙碌……
程一路洗著,眼睛有些濕潤了。這麼多年樸素的生活,一下子斷了。從前是遠隔重洋,如今是隔著一道離婚的坎兒了。天涯一別,人已非昨。程一路的心疼痛地揪了一下。
洗好碗,程一路重新回到沙發上。他又泡了杯茶,看看鍾,已經十一點了。
夜涼如水,程一路本來想早一點睡覺,可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他隻好到書房裏,打開電腦。收件箱裏有兩封信件。他掃了一下發件人,其中一個是程小路的。趕緊打開,兒子說天冷了,請老爸多關心點自己。一個領導幹部,既要為人民服務,也要為自己服務啊。兒子也學會了調侃,程一路讀著心裏一暖。兒子還寫道:他現在想通了,爸爸是個真正的男人。一個能為女人著想的男人,才是個好男人。他佩服!還寫到了他媽媽。說媽媽還是一個人,她和那個澳洲男人,若即若離,看得出來,媽媽的心裏還有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