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先睡,我就來”,方良華說完,胡菊又回房去了。看著胡菊的背影,方良華突然感到自己當年頂著老爺子,堅決要與胡菊結婚,真的有點不可思議。胡菊這些年的變化,甚至遠遠超過了方良華。有時,連方良華都能感覺到,胡菊身上的官夫人的優越感正在不斷地膨脹。靜下來一個人的片刻,方良華也曾懷疑過當初選擇是不是正確,但世上沒有後悔的藥,所以他也不後悔。而且,這幾年,隨著在桐山的工作,他也或多或少地做了一些不太對得起胡菊的事。於是,在家裏,他對胡菊就還是從前一樣。哪怕有時有一點不太順眼,他也不說。他把這些藏在心裏,他不想讓老爺子笑話他。
自從方良華調到市裏來後,雖然他每晚回來很晚,但是家裏的客人總是不斷。胡菊一概接待,來人丟下的東西,她也照單全收。為此,方良華曾告誡過她:該收的就收,不該收的千萬別收。然而胡菊還是都收了。有一次居然收下了王學延送來的五千塊錢。這讓方良華很惱,他狠狠地發了一通火,卻終於敵不過胡菊的利嘴。最後雖然錢退了回去,但他的心裏不痛快。而胡菊的解釋是:“我又不清楚他是誰,他要送要丟下,我有什麼辦法?”
確實是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官場規則,人人都知道,也得遵守。在方良華打電話讓王學延拿回錢時,王學延甚至生氣地罵了他。再過後,王學延每次見他總是小心翼翼,看著讓人難過。方良華自己也是規則中人,以前他也送過錢,也送過東西,甚至他還曾給現在的程一路副書記送過電腦,但是,現在人家送錢給他,而且是他剛剛當秘書長就送,他接受不了,這可能也正是老爺子不同意他上來對他不放心的一個主要原因。官越大,風險就越大。當官其實也是一種投資啊!
南州官場地震,最終獲利的,在外界看來是兩個人,一個是程一路,另一個就是方良華。但是並沒有多少人能知道方良華為什麼能當上市委常委秘書長。方良華也從來不說,外界傳著方良華的一個老同學現在在中組部,從中給江南省委進行了推薦。但是真是假,誰都不清楚。這正是官場的奇妙之處,神龍現首不現尾。
方良華這樣想著,也漸漸有了些睡意。手機上卻傳來短信的提示聲。這麼晚了,誰呢?他懶懶地拿起來看,卻一激愣。這個號碼的熟悉,讓他的心一顫。短信上寫著一句話:“忘了嗎?有空過來。”
方良華自然不會忘了這個號碼。這是一個桐山的女人的電話,準確的說是桐山團縣委的一個副書記的電話。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殷眉兒。人長得水靈,更重要的是善解人意。方良華到桐山的第二年,在一個偏遠的鄉鎮看到了她。很快就將她調到了團縣委,在他離開桐山前,提拔她當了團縣委副書記。殷眉兒也曾要求一道調到南州來,被方良華一口拒絕了。而且,這幾個月來,一開始他還經常一個人回到桐山,有幾次殷眉兒也來過南州。但這近一個月,他沒有再去,也沒有同意殷眉兒過來。他留戀她,但又有一些厭倦。潛意識中,還有一些莫名的擔心。
刪了短信,方良華幹脆關了手機。心裏想:真是,唉,如今這女孩子……
第二天早晨起來,胡菊告訴方良華,“你那老同學局長昨兒晚上又來了。還要送錢,我把他罵走了。”
“這就好。”方良華一邊穿衣一邊說。
“還有你那老爺子,來了就要找你。好像我不是他媳婦似的。大概又有什麼名堂,氣呼呼的……”胡菊說到老爺子總沒有好口氣。
方良華沒有搭理,穿好了衣服,走向洗臉間。胡菊還在嘟嚨著:“知道這樣,還不如在桐山呢。煩死了。”
胡菊這話說得不假,以前在桐山,雖然也有人找,但大部份是到方良華住在桐山縣委招待所的房間去找,隻有很少一部份,關係特別的;或者是走了親情路線的,才跑到市裏來找。現在好了,每晚都有人。也許是程一路當秘書長時,給很多人造成了一種印象,秘書長是個很有實權的人物,而且,他身處權力的最核心,訊息也多。所以大家都湧過來了。而方良華因為剛從下麵上來,也不好全部推辭。來的人便如過江之鯽,越來越多了。
但真正找方良華有具體事的,其實並不多。而且,方良華真正給辦了的,微乎其微了。
方良華秘書長出了門,他早上隻在家裏喝一杯牛奶,早餐是在市委食堂裏吃。上了車,司機提醒他,上午交通局招商引資項目汽車配件城奠基,齊書記趙市長程書記都要去的。方良華嗯了一聲,吃完早餐到辦公室,他馬上讓秘書高天,再一一地通知一遍三個領導的秘書。這事不好直接提醒領導,提醒領導的秘書就行。有時候,秘書就是領導,領導就是秘書,二位一體。隻是一個永遠站在前麵,一個永遠站在後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