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隊盯著這個說話從容不迫的鍾鐵龍,突然說:“你知道石小剛吸毒嗎?”
“當然知道,是我和黃建國送他去的戒毒所戒毒。”
“他沒戒你知道嗎?”
鍾鐵龍忙就湯下麵道:“是不是他的死與吸毒的人有關?你們有線索了?”
陳大隊想他這是把皮球朝門外踢,看他的臉色,表麵上十分鎮靜,其實是假的,說:“暫時還沒有。”他說完這話,盯了鍾鐵龍幾秒鍾,突然話題一轉:“你昨天晚上在哪裏?”
鍾鐵龍沒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陳大隊,“在銀城桑拿中心,怎麼啦?”
陳大隊又盯了鍾鐵龍幾秒鍾,“你在銀城桑拿中心幹什麼?”
“陪三個稅務局的人洗桑拿,一直坐到十一點鍾他們出來。”
“出來後呢?”
“出來後我把他們一一送回家,然後自己也回家了。你什麼意思?”
陳大隊說:“很明鮮,能在背後勒死死者的人一定是他的熟人,不然死者也不會讓凶手上車。我們要調查每一個與死者熟悉的人。你昨晚九點到十一點都在桑拿中心?”
“是的。”鍾鐵龍說,想他們懷疑到他身上了,厲害。桌上的電話響了,一個朋友來看別墅。鍾鐵龍也不想多說話,起身道:“我還有事,你們還有別的要問嗎?”
陳大隊盯著鍾鐵龍說:“這段時間你不要離開長益市。”
“可以,我如果要離開會跟你們打電話。”鍾鐵龍說,做出送客的樣子。
陳大隊和高軍下樓,與鍾鐵龍分了手,兩人坐進車裏時,陳大隊對高軍說:“這個姓鍾的是一頭狼,我相信這個人是什麼事都幹得出的。肯定有問題。”
高軍說:“我也覺得有點怪。”
回到市局,石小剛的驗屍報告擺在陳大隊的桌上了,陳大隊翻閱驗屍報告,法醫鑒定死者的死亡時間為前天晚上21點至23點之間。兩人又取出昨天在銀城大酒店的機房裏拿出的前天晚上的攝像。兩人又一次仔細看著這盤攝像。攝像頭沒有攝到石小剛的寶馬車,石小剛的寶馬車偏偏是停在攝像頭攝不到的位置上,酒店保安的目光能照顧到,但令他們失望的是前天晚上保安對陳大隊和高軍回憶說,他沒留意。從攝像右上角的時間記錄上看,死者石小剛隻身走出酒店大門的時間是21點15分12秒,而此前,鍾鐵龍和三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走進酒店的大門時是20點58分,之後鍾鐵龍和那三個年輕人走出酒店時確實是23點05分33秒。這就是說鍾鐵龍沒有說假話,這意味著石小剛被人勒死在車上時,鍾鐵龍確實是在酒店內。陳大隊看畢攝像,判斷說:“這個殺死石小剛的人,沒進酒店。”
石小剛的追悼會是在殯儀館開的。來了很多人,都是石小剛生前的親戚和朋友,模特兒也參加了石小剛的追悼會。石小剛的父母和姐姐姐夫都來了,他們站在前排,個個悲痛欲絕。鍾鐵龍沒在追悼會上說話,代表公司說話的是黃建國,黃建國寫的悼詞很長,念了大半個小時,念得很多人的腿都站酸了,念得石小剛的母親心髒病發了,暈倒在靈堂上,弄得大家一派手忙腳亂。追悼會完畢,鍾鐵龍就滿臉疲憊地說:“我先走,我這幾天沒睡好。”
黃建國說:“你去休息,這裏有我們料理。”
鍾鐵龍睡了三天,三天裏他都迷迷糊糊的,睡夢裏必定有石小剛。石小剛在他的睡夢裏與陳大隊搞到了一起,向陳大隊告密,說“一九八九年三月十一日,發生在長益市電工廠門前的那樁搶劫殺人案是我和鍾鐵龍幹的”。還在他的夢裏對陳大隊嘀咕“關局長就是鍾鐵龍開槍打死的”。陳大隊就來抓他,提著手槍追趕他。他沒命地逃跑,跑過運動路、跑過城南路,跑啊跑的,跑到了芙蓉山莊的水庫邊。他以為他甩脫陳大隊了,一回頭,陳大隊又出現在他身後,他又跑,跑到了一處絕壁上,陳大隊在他身後笑,舉起槍對他瞄準,開了兩槍,叭、叭,他看見兩顆子彈從他頭頂呼嘯著飛了過去。他縱身躍下了絕壁,他的身體往下落啊落,卻怎麼也落不到底。鄭小玲把他推醒了,說:“你做噩夢了吧?”
他說:“是做了個夢,夢見自己不小心掉下了萬丈深淵,卻怎麼也落不到底。”
鄭小玲笑,拿枕巾揩他額頭上沁出的冷汗,說:“你這麼大一個人了,還做噩夢。”
他的睡衣於噩夢中全汗濕了。鄭小玲拿來幹睡衣,他換了睡衣,打個噴嚏,再次躺下,看著窗外的天空,天色漸漸亮了。這天上午,他叫莫伢子去鄉下請專為死人做道場的道士。第二天上午,那些個著藍衣黑褲的道士們便在銀城大酒店前的停車坪上設了個道場,道士們吹吹打打了一天,弄得很多人跑來看熱鬧,把交通都堵塞了。鍾鐵龍跪在石小剛的遺像下燒紙錢,心裏默禱石小剛不要來纏他。做完道場,深夜一點鍾,鍾鐵龍回到別墅裏睡覺,很奇怪,石小剛就沒到他的夢裏吵他的睡眠了。他睡得很香,濃濃的鼾聲把鄭小玲打到隔壁的房間去了,醒來後他感覺精神恢複了,就走進隔壁房間問鄭小玲:“你怎麼睡在這裏?”
鄭小玲說:“你昨天晚上那是打鼾?那是打雷。”
他就對鄭小玲慚愧的樣子一笑,“你老公這一向虧傷了。”
鄭小玲表揚他說:“不過你昨晚睡得真香。”
鍾鐵龍望著老婆,“昨天好累的,為石小剛做道場把頭都做暈了。”
“石小剛有知,在九泉之下都會感謝你,你等於是為他開了兩個追悼會。”
“石小剛是我最好的朋友,”鍾鐵龍說,“雲南妹呢?她情緒穩定了罷?”
“她本來就沒怎麼悲傷。你也曉得,石小剛跟那個模特兒的事讓雲南妹很痛苦。”
鍾鐵龍問:“她爸爸媽媽還在這裏嗎?”
“在。昨天我還看見她爸爸媽媽在外麵散步。”
鍾鐵龍伸了個很舒服的懶腰,“去把雲南妹叫來,我找她談點事。”
鄭小玲去了,不一會,雲南妹來了。雲南妹還真的不怎麼傷痛,這是石小剛死前威脅她,逼她離婚,把她對石小剛的感情逼跑了,就像一隻老虎把一群羊嚇跑了似的。雲南妹臉上還化了點淡妝,走進來時臉上還笑了下,“你找我鍾總?”
鍾鐵龍把雲南妹引進書房,指著一張椅子,“坐。”
雲南妹坐下了。
“你有什麼想法?”
雲南妹說:“我沒什麼想法。”
鍾鐵龍望一眼桌上的白帆船,又看著她說:“從明天起你就是總公司的副總經理。”
鍾鐵龍又說:“當然,桑拿中心不適合你管理,芙蓉山莊的大小事情從明天起由你和我大哥說了算,你是總公司副總經理,直接負責芙蓉山莊的大小事宜,我就不管這邊的事了。我負責桑拿和卡拉OK那邊的事。今天下午就開個會,明確一下。”
雲南妹卻說:“我怕我不行……”
“你是中山大學畢業的高才生,我相信你的能力。”
雲南妹臉上有些興奮了,“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辦好每一件事。”
“從這個月起你的工資就是五萬元一月,石小剛活著時,我和他都是五萬元一月。”
“五萬?”雲南妹叫了起來,“那太好了,我有錢買衣服和化妝品了。”
“女人是要多對自己好點。”鍾鐵龍笑笑說。
雲南妹被五萬元一月的薪水刺激得無比興奮。她是個單純的女人,她的單純和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渴望讓她手舞足蹈起來,她說:“五萬元一月,那我可以買很多漂亮的衣服穿了。”
“你趕緊去學開車,石小剛的寶馬車是台新車,停在那裏會生鏽,以後就你開。”
雲南妹簡直想衝上去把鍾鐵龍抱在懷裏當哥哥樣地親一口,說:“謝謝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