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六十四 吸毒(1 / 3)

卷五 六十四 吸毒

雲南妹臉色很不好,很疲憊和失意的樣子,鄭小玲跟她天天坐在一起,自然就感覺到了雲南妹臉上的不快。雲南妹是那種人,高興的時候臉上就飄揚著高興,好像節日裏門上插著旗子樣迎風招展的;不高興,臉上就烏雲壓境樣,一個人坐在一隅,似乎在獨自吞著一團團烏雲。鄭小玲見雲南妹臉上烏雲翻滾,眼睛像貓眼睛樣射著痛苦的綠光,就關心地問雲南妹怎麼啦。雲南妹那雙綠光四射的眼睛立即一片模糊,像起了風,跟著就下雨了似的,眼淚水一顆顆地往下掉,猶如一粒粒珍珠滾落下來,似乎掉在地上都嗶叭直響。雲南妹終於說出了她的煩惱,她抽一口氣說:“石小剛要跟我離婚。”

鄭小玲也覺得石小剛有些問題說:“石小剛太過分了。”

雲南妹說:“自從石妹子死後,他就不跟我來神了,說石妹子是我害死的。天呀,這能怪我?我那天去鄉村酒店,並不曉得石妹子會一時想不通自殺。”

鄭小玲說:“石妹子是自己投塘自殺,怎麼能怪你?”

雲南妹噙著委屈的淚水說:“小剛說他給我一百萬,還把我們現在的那套房子給我。”

“他這是搞真的呀?”鄭小玲瞪大眼睛,“還提出房子和一百萬了,你是什麼態度?”

雲南妹說:“昨天晚上,他回來了,說他一定要跟我離婚。還說石妹子把他對我的愛情帶進了墳墓。他這是找借口。我相信他在外麵又有了新的女人。你想想,他有一年多沒碰我了,他這樣的男人――以前天天晚上要搞的男人,怎麼會沒有女人?”

鄭小玲覺得她說得對,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雲南妹把目光拋到了茶色鋁合金玻璃窗外。窗外白皚皚的。這一天長益市下了場雪。雪是從淩晨下起的,飄啊飄的,飄了十多個小時,直到下午兩點鍾雪才停下來。整個芙蓉山莊披了層厚厚的雪花,一些樹木被雪壓彎了腰,弓著樹身。一棟棟正在建設或已竣工的別墅使這一帶山林多少還有點人氣。一個黑影在雪地裏走著,是鍾喚龍。鍾喚龍拎著相機走來,裏麵上了柯達膠卷,臉上充滿了詩人的激情,“啊,你們想照雪景相麼?”他邀請兩個女人說,“今天的雪景真美,照雪景相嗎兩位小姐?”

大哥鍾喚龍喜歡把她們兩個女人叫做“小姐”,大哥臉上笑嗬嗬的――這個從衡陽師範專科學校畢業後,教了十幾年語文,如今卻在鑽研房地產生意的男人,一個月拿一萬元工資,包裏又常常裝著幾萬元招待費,幾年下來,那種當教師的講究外表樸素的文質彬彬的樣子少了,換之的當然是一副有錢人的派頭了,幾千塊錢的西裝套在身上,幾百元一條的領帶係在脖子下,腳上是皮爾卡丹皮鞋,腰上是皮爾卡丹皮帶,襯衣和內褲也是一色的皮爾卡丹。上午,大哥見雪花飄飄,就激動地開車去了市內,當然就買了台尼康相機和四卷柯達膠卷。大哥簡直是激情滿懷地衝到兩個漂亮的女人麵前,臉上是那種發現了新大陸的興奮,說:“這可是幾年不遇的大雪,雪景非常美,照相不――你們?”

鄭小玲曉得雲南妹不悅,望一眼雲南妹,“照相不――你?”

雲南妹瞟一眼鍾喚龍,見鍾喚龍一臉的激情,便說:“為什麼不照?照!”

大哥就跟一個攝影家樣,臉上充滿了可以大顯身手的快樂,領著兩個漂亮女人走進雪地,眼睛就不停地左右搜索,把兩個漂亮女人叫到這裏喚到那裏,從視孔裏瞅著鄭小玲又盯著雲南妹,總是要求雲南妹說:“你笑一下,你稍微笑一下。”

雲南妹笑不出來,她一想起自己從中山大學的校門裏走出來,義無反顧地跟隨石小剛來到長益市,放棄了學業,放棄了回昆明工作的機會,如今石小剛卻要跟她離婚她哪裏還有心情微笑?她笑得像哭,卻說:“我笑了呀。”

或者說:“我沒笑嗎?我笑了的。”

大哥從相機的窺視孔裏望著她說:“你笑是笑了,但笑得有些勉強。”

“是嗎?”雲南妹說,“怎麼可能?我笑了呀。”

大哥初試攝影,興致高漲,把兩個漂亮女人帶到這裏又帶到那裏,讓她們在水庫邊或樹下或已建成的別墅前站著或擺出沉思或向往的姿勢,或做出溫柔或妖豔的模樣,跟兩個女人照了整整兩卷膠卷。幾天後,膠卷洗出來了,鄭小玲臉上沒有憂傷,有的是對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因而臉色充滿了美好的東西。雲南妹照的很多相都是擰著眉頭,或者一副苦皺著臉的模樣,或者是閉著眼睛。大哥不好意思把這些照得不好的照片給雲南妹看,就把幾張好的給雲南妹看,雲南妹記性很好,記得自己在水庫邊上了照了至少有十張,但大哥卻隻給她看站在別墅前的幾張。她問大哥說:“我在水庫邊照的呢?還有我攀著柳枝照的幾張呢?”

大哥說:“沒洗出來。”

雲南妹有意見的樣子瞅著大哥說:“哈,你貪汙我的相片?”

大哥聽不了這種話,貪汙跟女人拍的照就是對這個女人有暗戀情結呀,盡管大哥早就暗戀上雲南妹了,而且暗戀得晚上都有些想雲南妹了,可是大哥仍不願意被雲南妹視為“貪汙犯”,忙表白說:“不,我沒貪汙,老實告訴你,那些相你沒照好。”

雲南妹叫道:“你洗了呀?”她撒嬌地看著他,“快給我看。”

大哥從包裏拿出了那些雲南妹照得不怎麼好看的相片給雲南妹,一共有二十多張。大哥說:“主要是我照得差,我剛學攝影,不會把握表情。”

雲南妹看了,心裏把自己視為女中豪傑的雲南妹傷感起來了,憤然覺得自己再也沒本錢驕傲了,“我長得好醜的啊。”

大哥盯一眼雲南妹,“不,你很漂亮。”大哥是個當老師的,說話講究誠實,他就誠實地說:“嚴格地說,你不是很漂亮,不是那種常規中說的漂亮不漂亮,你不會一眼就吸引男人,但你經看,因為你長得有特色。傣族女孩的特色。”

雲南妹瞟一眼大哥,“還女孩?我都三十歲了。”

對於業已四十多的大哥來說,三十歲的女人當然是女孩,因為他進初中的時候,她才出生呢。大哥說:“女人三十歲風華正茂,我說錯了麼?”他說完笑笑。

雲南妹說:“別拿好話說我了,我都絕望了。”

雲南妹生於一九六九年,真的三十歲了,這讓她有一種青春一去不複返的惆悵。想想她小時候的誌向,她是要當女科學家的,如今卻像離退休老幹部樣被丈夫閑置在家裏,隻能麵對兒子石金水,就覺得自己很劃不來就憤怒就真想把自己當破罐子破摔。女人有兩怕,一怕嫁錯郎,二怕學錯行。雲南妹覺得自己很倒黴地遇上了第一怕,嫁了個把她閑置在家裏不聞不問的男人。雲南妹很想自己重新來過,撿起書本,考研究生。可是她再也不是那種一坐下來就能安心學習的女孩子了,石金水在她一旁玩耍,在床上亂爬,這不能不分散她的注意力,因為萬一孩子從床上栽下來,又萬一把頭栽壞了,那她不要後悔一輩子?!所以她索性丟開書本,盯著她與石小剛生下的兒子。有天她想:難道我就這樣任勞任怨地活著,跟舊社會的婦女樣天天守在家裏帶孩子?憑什麼他石小剛就可以在外麵找左一個右一個女人睡覺,而她就得老老實實地在家裏浪費一天又一天的青春?她覺得自己太虧了,天天守著空房對著黑暗,真像舊社會裏那些堅守貞操的坐在望夫亭裏等待丈夫歸來的可憐的女人,便恨不得自殺。雲南妹有些惱恨自己道:“我操,我真是傻B。”

大哥不知道她在生誰的氣,以為是他的相沒照好而生他的氣,就灰溜溜地走了。大哥嘀咕道:“我可沒有喜歡她。”四十四歲的大哥並非情種,相反,他是個很理智的男人,一生裏除了跟老婆做愛外,四十四年裏他再也沒碰過其他女人,盡管銀城桑拿中心和銀元桑拿中心裏美女如雲,但他硬是克製了那股衝到了他腦門頂的情欲。這是他心裏裝著很厚一本的倫理道德書,那些書一翻開就是對不貞潔不守信等行為的嚴厲譴責,另外,還偷偷裝著雲南妹。他買相機,完全是為了給雲南妹照相,好留一些雲南妹的照片在身邊,晚上一個人時偷偷看一眼。大哥看出雲南妹不高興,這一天,他問鄭小玲:“雲南妹好像不怎麼愉快?”

鄭小玲看一眼大哥,“嗯。石總要跟雲南妹離婚。”

大哥臉上一喜,但他迅速把那抹從心底衝上來的喜悅揩掉,就跟你把沾到嘴上的油揩掉了樣,“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石小剛那樣的人跟飛天蜈蚣樣,雲南妹管得住他?”

大哥覺得這真是上天要他喜歡雲南妹,說:“未必石總真的有了外遇?”

“我想應該是的。”鄭小玲玩著手中的筆,“你想想,石總有一年不碰她了,他找誰排泄去了?石總那樣的人,身體那麼健壯,公牛樣,未必會老老實實?”

大哥想雲南妹的身體也好得很,問弟媳婦:“鍾總曉得嗎?”

“我還沒跟他說,因為我不曉得該不該說。”

大哥想說“隨他們去”,但話到嘴邊卻換成了關心雲南妹的句子:“告訴你老公,讓他勸勸石總。莫搞什麼離婚不離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