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四十 李自強局長(3 / 3)

那朋友就開車來了,一來就大著嗓門嚷道:“力總,洗桑拿不叫上我囉?”

力總說:“你去洗,我請客。”

那朋友猶豫了下說:“今天不洗,今天我發了牌癮,改日再洗。”

力總笑笑,看一眼一旁的龍總和劉總,吆喝說:“走啊,我們打麻將去。”

四個人就上三狗的總經理室打麻將了。

鍾鐵龍忙了一天,開著車上銀城大酒店去睡覺。他一走出電梯,碰見了他心裏有點喜歡的那個女服務員。他望著她,她臉上有一抹緋紅,那抹緋紅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猶如朝霞的顏色,照進了他灰暗的心田,致使他內心裏升起一股暖意。她說:“鍾總好。”一笑。

鍾鐵龍覺得她的嘴唇長得真性感,輪廓也好看,笑起來還真有點迷人。她比鄭小玲年輕,不知她是不是處女。他瞟一眼她的身體想。女服務員笑著走過去時,鍾鐵龍叫住她,“喂,你什麼時候下班?”

“下午四點鍾下班。”

他覺得她的身材挺美,就問她說:“我請你吃晚飯吧?”

女服務員想了下說:“那好吧。”

鍾鐵龍對女服務員說:“要是有人來找我,你就說我出去了。我要睡覺。”

女服務員點了點頭。

鍾鐵龍步入房間,關了手機,拔了電話線,洗了個澡,躺到鋪上,捧起羅貫中著的《三國演義》看,他覺得曹操這個人非常了不起,曹操年輕時也殺過人,但曹操沒他這麼心神不寧。他想他做不了曹操。他看不起劉備,覺得劉備比起曹操來至少差了兩個檔次,不是諸葛亮一心幫他,他劉備是成不了事的。至於關羽和張飛,那是兩個草莽英雄。他看了一個小時書,實在熬不住了,睡了。他睡得很沉。關局長今天沒到他夢裏來,估計是他把自己變年輕,到他老婆的夢裏與老婆重溫逝去的年華了。丁建今天八成在陰曹地府裏忙著別的事,也沒坐在他夢裏哭泣。醒來後,他看見七歲的他走在送葬的隊伍裏,那個他的人中上掛著青鼻涕。他對自己說“真想回到童年裏重新來過”,他坐起身,“我終於睡了個好覺,”他嘀咕道,穿上西裝,係了根藍領帶,一拉開門,看見了女服務員,就笑笑問:“你下班了沒有?”

女服務員說:“早下了。”

他說:“那走吧?”

女服務員抿嘴一笑。

他們走進電梯,下到大廳。他去開車,她上了車。他開著車向街上駛去。他說:“我們到遠一點的地方吃飯,去郊區吃農民的飯菜你同意嗎?”

女服務員又抿嘴一笑:“好呀,我也想吃農家飯菜。”

鍾鐵龍就開著車向郊區駛去。改革開放到九十年代中期,長益市的農民也覺悟起來了,覺得致富不能光種田,有的農民就把房子建到路邊,開起了農家餐館。鍾鐵龍是在黃家鎮長大的,有農村情結,喜歡吃農民煮的柴火飯。他開了二十多分鍾車,駛到了郊外一處挨著植物園的農家餐館。這裏停了好幾輛轎車,都是來吃飯的。鍾鐵龍將車停到樟樹下,下車,心情就變得更好了。他掉頭對女服務員說:“好舒服啊。”

女服務員點頭說:“是的。”

他把視線拋到前麵,前麵有一排高大茂盛的樟樹;殘陽塗抹在樹梢上,使樹梢呈暗紅色,殘陽還散布在雲層上,致使雲層都變成了桔紅色,十分好看;遠處是灰綠色的山脈,一大片沉在天邊,猶如舞台布景,有白鳥朝這邊飛來。“我喜歡這種味道的地方,”他說。

女服務員也含笑道:“我也喜歡。”

餐廳裏有幾對男女在吃飯,都是年輕人。鍾鐵龍感到自己好久沒放下包袱生活了,心理包袱像山樣壓著他。這幾年,他一直就生活在一種緊張的思前想後的狀態中,盡管聲色犬馬,卻好像是生活在一片荒蕪的冰天雪地裏,時常讓他單獨一人時感到恐慌,讓他一聽見人敲門就神色緊張,一看見穿公安製服的,心理反應就紊亂,就想他是不是來抓他的。他有時候很恨自己,恨自己不該殺人,恨自己殺了人又調整不了心態。隻有他自己清楚他表態上活得瀟灑,實際上他的內心沒有幾刻安寧過。早幾天他還在想,他其實是兩個人,一個是對人很友愛的鍾鍾龍,這個鍾鐵龍被朋友所稱讚;另一個是魔鬼鍾鐵龍,這個鍾鐵龍無人所見。魔鬼鍾鐵龍像頭巨獸,潛伏在他體內——猶如一隻凶狠的鱷魚隱藏在濁流中,經常慫恿他,鼓勵他拿起斧頭或槍,對他說“你怕?人活一世誰不為自己?你怕什麼?你不曉得怕”。他被心裏的魔鬼騙了,因為其結果是,他不但曉得怕,而且一個人時內心還充滿了恐懼。

女服務員見鍾鐵龍目光飄浮、滿臉旁騖,問他:“鍾總,你想什麼呢?”

鍾鐵龍聽她這麼說,心回到了她身上,瞟她一眼,感覺她很漂亮。她的漂亮不是鄭小玲那種漂亮,一雙眼睛也和鄭小玲的不一樣,有點上挑,眼眸更黑,卻亮亮的。他驅趕開內心的恐懼,在恐懼的大門上加了把鎖,對她一笑,“你真漂亮,”他說。

她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漂亮。”

鍾鐵龍又一笑,對一個穿一身紅衣服的村姑打了個響指,村姑走攏來,他說:“點菜。你們餐館有什麼菜做得好吃?”

村姑就向他推薦:“酸菜蒸肉、剁辣椒蒸鯽魚、螞蟻上樹……”

鍾鐵龍說:“有什麼好吃的小菜沒有?是你們自己種的?”

“大白菜、黃芽白、包菜。”

鍾鐵龍就點了這些菜,然後問女服務員:“你喝點啤酒嗎?”

女服務員說:“喝點吧。”

鍾鐵龍就讓村姑來瓶百威啤酒。村姑走開後,他看著女服務員,覺得她跟李秋燕有一點像,但比李秋燕還長得漂亮些兒。他說:“真的,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

女服務員笑出一對酒窩說:“姓劉,單名一個進。”

鍾鐵龍說:“劉進?”

劉進把目光從他臉上擲到天花板上,打了個哈欠。他覺得她打哈欠也很好看。她的臉秀秀氣氣的。他想他有點愛上她了,這是危險的。她見他色狼樣地盯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把目光拋向門外。菜上來了,熱噴噴的。啤酒也開了,倒了兩杯。鍾鐵龍舉起杯子,心情暢快地對她說:“小劉,你很美,為你的美麗幹杯。”

劉進舉起酒杯,兩人就碰了下,劉進將啤酒喝下,不一會臉蛋上便飄揚著一抹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