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V第一更(2 / 3)

“對嘛,就這樣別動。”少女湊了過去,雙臂繞到了他腦後。

離得更近了,她獨有的馨甜的氣息縈繞在他的鼻尖,誘人得像蜜糖一般。林蘇白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哢嚓” 地一聲,他脖子上的鎖扣開了。

林蘇白瞥向落地的鐵索,神色一時有些複雜。少女卻直接拉住他的手往上拽。

“快走!要來不及了!”她力氣出奇地大,林蘇白來不及反抗便被拉了起來。

他站直了身來,少女的身量幾乎與他齊高。雪白的發頂上,一雙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隨著她的動作一聳一聳的。他才發現她身上隻在單衣外批了件極不合身的外袍,一截雪白的小腿露了出來,赤腳踩在地上,還有一條毛茸茸的、蓬鬆的……狐狸尾巴?

“包、包……子?!”林蘇白本要避嫌別開眼的,此時卻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少女結巴起來。

“包什麼子?你才是包子!”誰料少女一聽就炸毛,轉過身,捏著他的腮幫子往兩邊拉扯,“你這個頓頓吃饅頭的人!”

是呢,隻有她了。林蘇白看著她,目色漸漸溫柔起來。

白發紫眸,最喜歡吃肉包子,隻有他家的傻狐狸了。

隻有她到了這時候,還會來找他。

林蘇白突然伸手把麵前的少女圈在懷裏,下巴抵在她肩上,呢喃道:“包子。”

少女聽到這兩個字又要炸毛,但見他渾身是傷又不忍粗魯。猶豫了一下,她伸手回抱他的肩膀,避開傷處輕拍了兩下:“嗯啦。”

“我找了你好久,這地方一點都不好找。還要忙著去偷鑰匙。”忍不住抱怨了一兩句,然而此時卻不是聊天的好時候。

“出大事了,鬼族要來襲城,鬱藍已現亂兆。我如今剛衝破第一道封印,法力尚未恢複,連化人形都隻是勉強。”少女馬上把他掰開,板正過來,嚴肅地道:“打不過,我們得趕緊跑!”

“好。”林蘇白愣了一下,然後點頭。眼見著少女又要拉拽著他離開,他開口:“等等。”

又怎麼了?她不耐煩地轉過來,卻見林蘇白從下袍撕下來一條長條,走過來給她拉緊了外袍,束上了腰帶。

“既然變成了人,就該有人的樣子。”他拉上了她的手,走在前頭。

狐狸歪頭想了想,忙跟上去:“你還好嗎?”他受過刑,身上還在流血。若不是她趁他昏迷時喂了血,隻怕他現在還是半獸化的模樣。

“得趕緊走。”林蘇白搖頭,一步踏出了獄門。

看守的士兵都不見了。天上一輪血月冰冷又血腥,一如當年。

憧憧鬼影在血月下漸漸顯形,冰冷的鬼爪伸向毫無準備的平民。

鬱藍城裏的人都陸續自睡夢中驚醒。許多人一時看著房中的黑影都未醒過神來,便被怨鬼吸幹了精氣。有人僥幸淺眠,迅速逃離,卻又不幸撞上了中級怨鬼,死不瞑目。更是有人動了邪念,竟趁火打劫。鬼殺人,人亦殺人!

城中亂象,貴族也無法獨善其身。離祝家最近的幾家,不過頃刻間,便被鋪天蓋地的鬼影撲個正著,上至家主,下至仆從,無一幸免。

城主府暫時無人敢招惹,退一步的賀府卻被當成了打劫的目標。護衛叛逃,僅幾個仆從根本無法擋住暴民衝擊,府門瞬間被衝破,賀府大亂。

賀大豐帶著妻妾、子女數人藏於書房。終是一聲歎息,他把火折子扔在了淋了油的書堆。烈火雄起,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吞沒了整個房間。終是“是非成敗轉頭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街上已有人逃竄。有修為的人頓時炙手可熱,學堂的先生、城中的軍士、各家的供奉……哪怕僅是通元境也成了眾人病急亂投醫的對象。人流盲目地朝城門口湧去,又被從各方湧來的怨鬼衝散。

離城門越近,路上的屍體也越多。林蘇白拉著狐狸專挑小巷穿行。每經過一家的院牆,似都能聽到絕望的哭叫。少女忍不住停步,鼻頭動了動。血腥味好重啊,得死多少人才夠得上這味道?

林蘇白回過頭看向她,握緊她的手。狐狸愣了愣,咬牙收回了目光,反拉著林蘇白悶頭往前衝去。在經過他身側之時,他似乎聽到她在念叨:“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又能幹什麼呢?

他們今夜能不能順利逃出也是未知數啊。

林蘇白聽著想笑,看著她的背影又沉默了下來,隻乖乖地跟著她努力往外跑。

“小心!”風聲驟變,林蘇白拽住她的手向後一拉,誰知狐狸亦是打算把他往後攔。一時間,少女沒動,林蘇白反而自己撞了上去。他剛抬頭,狐狸的向前阻擋的手臂已被怨鬼的利爪抓出了血痕。

“包子!”林蘇白運起元力,甩出了一道風刃。

怨鬼蒼白的麵上露出了詭笑,血紅的眼睛看著他們,身體漸漸由實化虛遁入了夜色中。

“啊,”狐狸看著手上的傷,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一激動起來,又忘記了我一點法力都用不了。”

林蘇白冷著臉把她拉到了身後。

周圍的空氣粘稠了起來,寒氣逼人。林蘇白剛抬手擋住了一次偷襲,然下一瞬雙耳同時探聽到四處動靜,他躲了一道,抬手擋下一道,還剩兩道鬼影撲將上來,最後隻能一咬牙抱住少女滾到了一邊硬抗。

狐狸掙紮著想反過來,卻被林蘇白死死按住。他撐在她身上,鼻尖相觸,幾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去壓製她。

“夠了。”他說。

“你傻啊!我是仙,死不了的。”狐狸側身要把他踹開。林蘇白鬆手,直接趴在她身上:“傻狐狸,死不了,也會痛的。”

不要!眼見兩道鬼爪朝林蘇白抓來,狐狸瞪大了眼睛,運氣全部力氣想去衝擊第二道封印。哪怕能用上一點仙力也好啊……她的眼眶中暈出淚來。

然而,想象中利爪入肉、血液噴濺的畫麵並沒有發生。狐狸眼一眨,淚水滑落,視線也清晰起來。但見兩隻蒼白的鬼爪停留在林蘇白背上,鋒利的指甲已劃破了他的衣衫,卻未有再深入。

林蘇白亦是訝異地轉過身來。兩隻惡鬼在暗夜中顯出了身形,齜牙咧嘴地看著他,手上卻如同被定住一般無法再深入半寸。

“嗚——”一聲悠長的啼哭響起。惡鬼不甘地看著他,身影重新化虛。

圍堵他們的怨鬼亦向兩側退去,中間瞬間多出了一條道來。

“這……”兩人訝異地對視了一眼,皆是不解。

不管了。若是有人相助,必是對他們無任何敵意。林蘇白把狐狸拉起,選了個方向深深一鞠躬:“謝前輩相助!”

可他剛要離開,一隻怨鬼卻突然在他麵前現了形。

這是一隻獸型的鬼。生前許是受過許多折磨,它皮毛被全部剝離,露出坑坑窪窪的皮肉,尾巴被砍斷,森森白骨,腹部亦是露出了可怖的傷口。

林蘇白以為它要做什麼,元力聚於掌心準備隨時出擊。可它自從顯形後,就這麼看著他,一動不動。

林蘇白退了一步,它沒動。

他往左側移了一步,它看了過來,但沒動。

林蘇白一咬牙,拉著狐狸向前衝去。期間,他忍不住回頭看,發現它轉了過來,繼續看著他,卻沒有追上來。

離遠了,前方的怨鬼又聚攏起來,形成一堵半透明的牆。

林蘇白停了下來,狐狸亦是拽緊了他的手。忽然,又是“嗚——”地一聲,“牆”頓時裂開,向兩側倒塌。

“是它!”狐狸示意他看向身後。那隻獸型的鬼跟了上來,但沒有靠近。

“它在幫我們?”她疑惑地收回了視線,卻見林蘇白低下了頭,神色凝重,不由地晃了下他的手臂,“你怎麼了?”

“沒事。”林蘇白搖頭,低聲自語道,“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誒。”狐狸見他嘴上說著沒事,眼睛卻發紅了。

“我們走!”他沒再多說什麼,拉著她往前跑去。

“嗚——嗚——嗚——”這聲音卻一直跟在他們,直到兩人順利出了城,才聽不見了。

順利得就像吃了個包子一般。狐狸忍不住感歎,卻見林蘇白的肩頭隱隱抽動。

這家夥不會是嚇哭了?還是劫後餘生,喜極而泣了?

她手背在身後,好奇地轉到他麵前。

“包子。”林蘇白抱住了她,頭擱在她的肩上,整個人都在發抖,一開口便是哭腔。

“唉。”狐狸歎了口氣,想當年青丘的小寶寶都沒他那麼愛哭。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先別哭啊,走遠一點,再……”

“那是我爹爹嗎?那會是我爹爹嗎?”

他連聲音在發抖。狐狸停下手,收起了笑容,不再玩鬧了。

她該說“是”,還是“不是”?無論哪一個答案,仿佛都很殘酷。

說“是”,他終於能看到生父了,卻是陰陽相隔,而且看那隻虎妖的模樣已然是高級怨鬼,絕無投胎轉世的機會;若說“不是”,對方又何必要這麼相護呢?

自欺欺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