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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簡書記看到了危機的一麵。可是忽略了危機帶來的機遇啊。房地產不景氣是個現實。可是我要的是房地產不景氣情況下的土地。東部物流港一開始的土地價全部算下來,要到八十萬左右。現在,我再拿地,四十萬應該行了吧?而且這樣,五百畝,也能給地方財政增加不少的收入啊!”

“龐總真能算賬哪!我給明學書記彙報會再說吧。”簡又然掛了電話後,細想了會,覺得龐梅說得有道理。房地產不景氣,土地賣不動。而土地收入是地方財政收入的一大塊。地方要保住財政收入,就得想辦法搞活土地。五百畝,兩個億……如果真的能行,湖東財政下半年的拮據就可以基本解決。但是,簡又然心裏又有些顧慮。老幹部們已經上訪過一次了,再拿五百畝,他們豈不又要上訪?歐陽副書記一再叮囑他要慎之又慎,那這事……

李明學一聽簡又然的介紹,也一時定不下來。這對年底正吃緊的湖東財政來說,當然是個好事。然而,五百畝,這麼大的目標,一旦操作不好,會直接影響到李明學個人的前程。因此,他建議將這事放到常委會上來研究。重大問題,實行集體研究,也是一項基本的製度。何況一旦研究了,就不是個人行為。那麼,隨之而來的責任,也就不僅僅是個人責任,而是集體責任了。

當然,常委會研究的結果,李明學是心裏有數的。不會輕易地通過,但是也不會輕易地放棄。關鍵是如何找到合適地處理這個問題的方式和方法。在常委班子中,以前最難說話的是紀委書記蔣大川。現在他調到市紀委搞專職常委了。湖東縣紀委書記的位子暫時空著。縣長汪向民,雖然對東部物流港項目一直有些意見。但是這新增的五百畝,能切實地解決眼下的財政緊張,想他也不會有太大的反對。說到底,最後定這事的,還不就是李明學自己?班長嘛,既是一班之長,大事難事,還不都得拿主意?

會議室裏靜著。汪向民還沒進來,看來這個電話夠長的了。

李明學沒有想到汪向民會不同意,而且旗幟鮮明,態度明朗。這一下,倒真的讓他有些犯難了。而劉中田不溫不火的發言,等於將汪向民的意見重新翻譯了一遍。其它的幾個常委,現在也不好再隨便表態了。這事看來……

簡又然的手機震動了下,一看,是杜光輝的。

杜光輝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幹什麼呢?有事?還是?雖然都是省委宣傳部下派幹部,但杜光輝在桐山,簡又然在湖東。平時一個月也通不上一次電話的。簡又然沒接,也沒掐。任手機震動著,停了。但不到一分鍾,又震動了。還是杜光輝。簡又然明白,這杜光輝是真的有事了。

出了會議室門,簡又然按了接聽鍵,說:“正在開會。光輝啊,有事?”

“是有事。”杜光輝的聲音有些蒼老,這一年來,他所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先是下派,後是孩子生病,又趕上桐山礦難,一件接著一件,再紮實的人也經不住的。幸虧杜光輝性子倔,居然捱過來了。

“剛才,我們的林一達書記說要到湖東,參觀學習你們的招商引資。李長副書記出差去了,這事可不……所以我先聯係一下。你看?”

“參觀學習?哈哈,學什麼啊?按說要學習,也得是我們湖東向桐山學習啊。不過,還是歡迎林一達書記過來,指導嘛!什麼時間?”

杜光輝笑了下,說:“後天吧。”

“那好。”簡又然道:“具體的,你就讓辦公室和這邊聯係吧,我給辦公室打個招呼。後天見。”

杜光輝也說了聲“後天見”就掛了。

這個杜光輝……

簡又然回到會議室,李明學正在將杯子蓋輕輕地蓋了上去。汪向民臉沉著,在本子上劃著杠子。李明學問:“又然同誌還有意見吧?”

“好,那我就說說。”簡又然先是朝汪向民看了下,才道:“東部物流港項目,一直是我在具體聯係。最近,省能總公司那邊提出來要增加土地,而且增加的目的就是配套建設房地產。我也很為這事為難!目前國家的政策,是最嚴格的土地政策。土地是紅線,輕易碰不得。所以,我也理解剛才有些同誌的想法。但是,我也好好地想了想,東部物流港項目畢竟不同於純粹的房地產開發項目。它是以物流為主的商貿項目。既有商貿區,就必得有住宅區。招商還要安商。安商首先就要居有定所。因此,作為配套項目,我個人是讚成的。”

汪向民抬起頭,望著簡又然,眼神裏卻是一種冷冷的感覺。

簡又然繼續道:“東部物流港如果能再上這個新的項目,對湖東經濟的貢獻,我就不說了。大家比我清楚。至於怎麼操作,這是部門的事。常委會上沒有研究的必要。”

“啊,很好!”李明學等簡又然一說完,馬上就接上了話茬。他把茶杯子稍稍移了移,“又然同誌的分析很好啊!國家的政策,特別是土地政策,我們一定要嚴格執行。這一點,我的態度跟大家是一樣的,從來也沒有改變過。”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下,李明學停了話頭,看了眼,就按下了。

“可是,政策在執行的同時,我們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湖東的現實與目前我們的經濟運行情況,是我們作出決策的重要依據。東部物流港項目,就現在看,勢頭是很好的。省能總公司對湖東的發展環境和前景,也是很滿意的。這樣大的一個公司,在湖東繼續擴大投資,是好事,不是難事!是機遇,不是麻煩!”李明學喝了口茶,降低了聲音:“有些同誌,缺乏對政策靈活性的認識。抱殘守缺,其實就是開拓不足嘛!大家經常講要開拓創新,首先就要我們領導幹部來開拓創新。自己沒有創新意識,怎麼去領導別人開拓?說到底,這還是個認識問題,是個思想問題,是個著眼當前與放眼長遠的觀念問題。”

簡又然聽著,皺了下眉。李明學書記這話說得有點太“高度”了。他側著看了看汪向民縣長。汪向民半閉著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乍一看,就像寺廟裏禪定的老僧,波瀾不驚,一派平穩。

這是道行!就像佛家的修行一樣。官場上也是講究“修行”的。在官場行走久了,自然而然會修煉出如水般的篤定。在什麼時候應該表明態度?在什麼時候又要含糊其辭?還有在什麼時候應當閉目養神?那都是有學問的。官場上的時間,就是“該”與“不該”。分寸拿捏得對了,你就占了上風;分寸拿捏得不到位,不該說的時間說話了,你本身就將自己打了下去。官場上,很多時候無言勝似有言,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該出手時堅決不出手。

這會兒,汪向民除了閉目靜聽之外,再不能有什麼別的辦法了。書記在作最後總結,這個時候,誰出去,其實就是表明誰對書記的話有想法。這就不是工作的問題了,而是私人的問題了。

“對東部物流港配套項目的用地,我同意省能總公司的要求。具體工作,還是請又然同誌抓。這方麵,又然同誌情況熟。可能還要涉及到跑省跑廳。如果大家沒別的意見,就這麼定了吧!”李明學說完,把杯子慢慢地端了起來。他端得細心,好像怕一失手,杯子就會掉下來似的。也是,這麼年代久遠的杯子,要是真的一失手掉下來,那可就……不過,簡又然看著,心裏還是動了動,嘴上卻沒說。

常委會的最後一項議程,最多的就是人事。要說排會議議程,其實也是很有學問的。最精彩的得放在最後麵。說白了,就是把懸念放在最後。放在最後,前麵的議題就成了引子,大家慢慢地撚。等撚到人事這個議題時,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旺火出好貨,人事就要旺火,這樣研究出來的“幹部”,才有可能是真正德才兼備的好幹部。

組織部長柳峰,將相關人事調整情況介紹了下。總共涉及到八個同誌。四個實質副科,三個副主任科員,一個正科正職——水陽鎮黨委書記。這八個位子當中,水陽鎮黨委書記最有分量。水陽鎮是湖東縣的第一大鎮,每年的財政收入要占到湖東整個財政收入的五分之一。湖東經濟開發區,和湖東前十名的重點企業,都坐落在水陽鎮。以前,水陽鎮的黨委書記,基本上都是縣委常委。從李明學來了以後,他取消了這項不成文的規定,吳大海就是第一個沒有進入縣委常委的水陽鎮黨委書記。而且,在吳大海出事後,李明學更覺得自己取消規定是正確的。要不然,那可就是湖東又一個常委出事了,不僅僅是一個鎮黨委書記出事了。吳大海當年能從水陽鎮的副鎮長直接升到書記,一大半是因為原來的湖東書記、現在的南州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陳可實。是陳可實推薦了吳大海,因此,吳大海出事後,陳可實著實是心煩了一陣。當然現在好了,吳大海雖然是個草包,但是,該供誰,不該供誰,他是清楚的。在看守所裏,吳大海供出的,都是些企業的老總,還有就是已經退到二線的領導,像羅望寶。還在一線,並且握著實權的領導,他可是一個也沒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