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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大學同學聚會時,吳廳長談到外地的招商引資。特別說到了蘇北的某地的市委書記,人稱鐵書記的這位書記,上任伊始,就把招商引資作為頭等大事來抓。在這上麵,他突顯了他的從政風格。全民招商,外設招商辦事處,機關幹部用工資擔保,等等,雖然當時受到了很大的壓力,但最終的結果是這個市項目多了,經濟發展了。這個備受爭議的市委書記也榮任副省長了。

這是一個啟發,也是一個經驗,簡又然想湖東其實也可以走這條路的。雖然地處內陸的江南省,在改革的步伐上一直比較緩慢,但作為湖東這樣一個全省第一大經濟大縣,勇於嚐試,大膽探索是必須的。因此,務虛會上,在其它的很多同誌發言後,簡又然才拋出了自己的觀念:“我以為,湖東經濟發展的症結在項目,在後勁,在資本。而要解決這些問題,招商引資是必要的手段。但是,如何能招得商、引得資?我想提個建議:實行全員招商。”

簡又然說著停了下,他看見幾乎所有的人都望著他,包括李明學。

“所謂全員招商,就是集中方方麵麵的力量,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條件,使用一切可作用的手段,出台一切可出台的政策,來招大商,引大資,興大業。從而整體帶動湖東經濟的發展,提升湖東經濟的持續增長。全員招商,不僅僅是招商,還是吸收現代管理技術,是對湖東現有企業的改造。同時可以增強黨政機關幹部的經濟意識,培養他們的招商觀念,發揮他們的信息優勢和聰明才智。”簡又然說著,停下喝了口茶,李明學望著他點了點頭,道:“又然同誌這個提議很好。我也一直在考慮。湖東要發展,招商是必然。又然同誌從省裏下來,思想解放,觀念新,這很好啊!我們的幹部們要向又然書記多學習。又然同誌,對全員招商,不知……”

“這個,李書記,我還僅僅是不成熟的想法。其實李書記已經對此早有籌劃。我先把我自己的一些想法提出來,以供大家參考。我想重點是兩點:一是全員招商,分解任務,使機關三分之一的幹部走出去;二是成立駐外的招商辦,組織精幹人員,到經濟發達地區駐點招商。至於,以幹部工資擔保等手段,我覺得目前情況下還難以實行。”簡又然剛說完,汪向民縣長說話了,“又然同誌的建議,是一個好的建議。不過,我覺得在湖東這個地方,目前的當務之急,不是大招商,而是大改造。我們的重點應該在對現有企業的改造上。我們不能養著兒子招女婿,首先要把兒子養好,兒子是根本。對於招商,當然也要高度重視,但不能采取太過急的方法。全員招商,影響太大,我認為應當慎重。”

汪向民這一說,會場陷入了沉寂。簡又然低著頭,看著麵前的筆記本,他看見筆記本上剛寫上的字,正在燈光下閃著光澤。

李明學咳嗽了一聲,問劉中田:“中田同誌呢?也說說,也說說。”

劉中田笑著,說:“務虛會,關鍵就是解決思想問題。思想不解放,談不上發展。關鍵還是思想要解放哪,思想要解放。”

一連說了三四個思想解放,劉中田的發言就完了。簡又然心想這是什麼觀念,等於沒說。可轉念一想,劉中田分明是有觀點的。他雖然隻說了思想解放,本身其實就是一個鮮明的觀念。就是強調在這個問題上,不能墨守成規,要解放思想。這說話的妙處,仔細一想,全都出來了。他沒有讚成誰,也沒有批評誰,但是態度已經很明朗。這樣的說話,算是得了官場語言的精髓了。

汪向民起身出了會議室的門,不一會兒,好像聽見他在走廊上說話。簡又然看了看李明學,李明學依然在筆記本上寫著字。等汪向民回來,剛坐定,李明學就道:“剛才大家的發言都很好。有觀點,有思想,特別是又然然同誌的提議,很適合湖東目前的實際。我看這是一個很大膽也很可行的思路。請辦公室盡快就此搞個調研,在月底前形成文件。這件事具體負責,我看就由又然同誌牽頭吧。向民縣長,你看怎樣?”

“這……我同意。”汪向民顯然很被動的同意了。

李明學又就上半年的工作,特別是經濟工作作了些強調。會議結束後,簡又然剛回到辦公室,小鄭就過來了,說李書記請簡書記上去。簡又然端了杯子,到了李明學辦公室。李明學說:“又然哪,坐,坐!”

簡又然坐下後,李明學道:“你今天可是給我們開了思路啊。好!現在湖東的幹部缺少的就是好的思路。沒有思想,沒有思路,幹什麼工作都難以有發展哪!”

“明學書記這是批評我呢。我也隻是想到就說,哪談得上什麼思想。思想是班長出的,還得靠明學書記啊。不過……”簡又然停了下,李明學拉過椅子,坐到了簡又然對麵。

“不過,對招商引資,我還是有些想法的。現在就要著手建立駐外招商辦。這事情宜早不宜遲,不能打馬後炮。縣直機關能人多的是,隻要我們用他,不怕他做不出事情來。”

“我也在這樣想哪。又然哪,有些同誌的觀點不解放啊。不過,沒關係,認定了的事,我李明學從來都是一幹到底的。你說說,在哪些地方設立招商辦合適?”

“這個……我想先在江蘇、浙江、廣州和北京四個地方,先把招商辦拉起來。第一批抽調的人員,工作關係不變。但一定要能幹,要活絡,要有信息,還要有經濟頭腦。同時,我想提請縣委,對招商工作加大獎懲。對有貢獻的,要重獎。對分了任務完不成的,一把手要離崗招商,甚至要給予行政處分。”

“這個,是不是動作太大了?”

“我也有顧慮。還是請明學書記最後定吧。”簡又然說著,李明學笑笑,說:“我再考慮考慮。”

簡又然站起來準備走,李明學又道:“又然哪,還有件事。本來呢,我是不想跟你說的。但是……啊,哈。還是要說的。就是吳大海的事。”

“吳大海?”簡又然心裏一顫,難道吳大海強送的那個信封,李明學也知道了?

“又然哪,你也知道,最近紀委正在查吳大海的事兒。其實嘛,吳大海這個同誌我是了解的,就是性格燥了點,作風武斷了些,處理問題方法單一了些。還有就是有時講話不注意策略。別的嘛,我看是沒有的。對這樣的同誌,我以前說過,要以保護為主。當然,該批評時還是要批評。但總體上,還是要保護。前幾天,我跟市裏陳可實部長在一塊,談到大海的事,他說請你關注關注。這個嘛,我清楚,你在省裏人熟,有利於事情的解決。是吧,又然同誌。”李明學一連串說了許多,說完後望著簡又然。

簡又然立即感到事情的為難,但是,他臉上卻依然平靜著,笑道:“既然明學書記讓我關注關注,我能不問?這事,請明學書記放心,我會考慮的。”

李明學站起來,拍了拍簡又然的肩膀,哈哈一笑,“好啊!我就欣賞又然同誌的這種幹勁。招商引資的事,還是請又然同誌多操心哪!”

“這個自然。”簡又然說著就告辭了出來,回到辦公室,簡又然感到自己脖子上冷不丁被套上了一根繩索,這根繩索雖然看不見,卻讓他感到不自在,也感到隱隱地擔憂。吳大海年前送他的那個信封,他還一直放在山莊的房間裏。春節來到湖東的時候,小顧已經走了。袁總另派了一個小姑娘,叫都梅的,來照顧他。袁朝說小顧這孩子太死板了,不適合在賓館呆的。簡又然卻笑著批評了袁朝,說覺得小顧挺好的。至於都梅,那就不必了吧。

信封就放在抽屜裏,簡又然原來想等春節過完了,再看怎麼處理。現在看來,他想處理也難了。紀委正在查吳大海,而且李明學的態度很明朗。這個時候交出吳大海的信封,外麵的議論就很難說了。中國人好議論,不管什麼事,一旦議論多了,紅的就能議論成白的,黃金也能議論成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