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浩驚得差一點甩了話筒,結結巴巴地道:“別……別亂想,這……這絕對……絕對不行!”
“那好!”祁靜靜“啪”地掛了。
這不是?周天浩用勁擂了下桌子,手一疼,他用左手摸著右手,心想這祁靜靜,這不是趁人之危嗎?她應該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再來添這一把火,豈不?周天浩想甩杯子,卻隻用力,並沒有甩出去。他的力量,似乎要將杯子生生地捏碎。大腦也一下子空蕩了,空蕩得像要使勁地飛出去一般。
唉!
周天浩起身,開了門,在走廊上走了一個來回。走廊上很安靜,呂專到北京參加全國黨校係統學術研討會去了。火燦書記一般情況是不開門的,他永遠一個人躲在辦公室裏。他喜歡寫兒童小說,聽說最近正有一本童話集要出版。有時候,周天浩想,人要都像火燦那樣也不錯,一方麵盡力地工作,一方麵沉浸在自己的童話世界中。官場中人,最大的缺乏就是意趣的缺乏。除了對官、名、利、色的興趣外,再也很難找出其他的更有情趣的愛好了。心靈長期得不到滋潤,剝開官飾的外衣,隻能是一片蒼白了。
回到辦公室,正趕上丁安邦打電話來,問:“縣幹班的任曉閔是不是請假了?”
周天浩說:“是的,昨天請的假。但是人還在上課,明天開始。”
丁安邦說:“好,好,就這事。”
周天浩問:“是不是找她有什麼事?”
“沒有,隻是問問。昨天伊達書記提到過。”丁安邦接著道:“晚上財政的小金庫檢查組過來了,你也參加一下吧。另外,讓縣幹班的那個顧局長也參加。”
“這……好吧!”
放下電話,周天浩看了看時間,下午4點,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他就起身關門,下了樓,往圖書館去。他知道吳雪今天也是到了黨校的。今天是周三,每周三她都要過來,對圖書進行整理。吳雪是個對工作負責的人,雖然圖書館還有三個工作人員,她卻一直自己參加圖書整理。在黨校很多的圖書上,或許都留有她的手香。
到了圖書館,吳雪卻不在。小汪說吳館長半小時前回市裏了,好像是誰打電話找她,她接了電話後就走了。
啊!周天浩笑笑,說那好,你們忙吧!
剛要轉身,吳旗夾著本書小跑著過來了,差一點與周天浩撞了個正著。周天浩問:“這麼急幹嘛?吳教授。”
吳旗瞟了周天浩一眼,說:“急著還書。周校長,我正好有事找你,請等一下。”
周天浩說:“有事?好啊!”對吳旗,周天浩盡量舒緩著,這個人的脾氣他知道,你越跟他嗆,他就越往上趕你。你順著他,也許他就自動地下來了。
吳旗還了書出來,兩個人就站在圖書館外的走廊上。周天浩問:“吳教授,是不是綜合樓的事?”他果斷地采取了主動的方式。
吳旗顯然沒料到周天浩會這麼直接,愣了下,說:“是的。我想問問,綜合樓工程,周校長到底收了多少?”
“哈哈,吳教授,你雖然是個教授,可是在這方麵還是很……你覺得這個問題我會回答你?”
“應該會的。”
“我不會回答的。如果真要回答,隻有兩個字:沒有。”
“這……我們掌握的情況是,你收了上百萬。”
“你們掌握的情況?能告訴我是揣測還是調查得來的嗎?”
“是調查。我們采取了一些非正常的手段。”
“啊!吳教授,你們一直在舉報馬國誌校長和我,是吧?不過,我這是第一次公開說。我再一次告訴你,我沒有收錢。另外,這事到最後,還得由組織上下結論。不過,我得謝謝你,還有你們的正直與勇氣。”
周天浩見吳旗望著他,便道:“我該說的說完了,還有什麼嗎?吳教授。”
“沒有了。我們是不會放棄的。”吳旗說,“我們憑的是知識分子的良知!”
周天浩一笑,說:“這就對了。沒事,我先走了。”
周天浩撐了傘,走出綜合樓,到了外麵操場時,再回頭,吳旗正站在走廊上看著他。周天浩趕緊收回了目光。他覺得自己再堅持,就像一隻皮球,很快就會泄氣的。他必須在泄氣之前,離開吳旗。“知識分子的良知!”周天浩咀嚼著這句話,邊走心裏頭邊隱隱地疼了。算起來,黨校也應列在高校之列,不過,因為它招生對象和工作性質的特殊,而與一般的高校有了較大區別。黨校也評職稱,且序列也和普通高校一樣。吳旗是教授,周天浩現在也是教授。雖然他一方麵是黨校的副校長,另一方麵他還是拿著職稱工資。黨校本身就是事業單位,職稱與行政級別雙軌,哪邊高,就往那邊靠。教授應該就是知識分子了吧?那麼,周天浩其實也算。可是,他卻說不出來吳旗剛才說的那句話:“一個知識分子的良知!”是啊,這正是一個缺乏良知的時代,知識分子是時代的骨頭,如果連知識分子都喪失了良知,那……周天浩一直到走回辦公樓,還覺得吳旗的目光正在背後盯著他。
晚上,財政局的小金庫檢查組來了。在小餐廳,一號包廂,丁安邦和周天浩陪著,還有縣幹班的顧局長也“做客代為東”。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回,喝完後,又移師市內,由周天浩副校長陪著,專門到“在水邊”唱歌。顧局長是好嗓子,臨時又找了三個年輕的姑娘過來,七八個人,直唱得歌廳裏激情飛揚,甚至連其他包廂的客人也不時地探頭過來觀摩。
周天浩當然也唱了幾支歌,然後就一直坐著喝茶。湯若琴陪了一會兒,就說有事要先走。政協主席的兒媳婦,誰也不敢多說話,客客氣氣地讓她走了。顧局長笑道:“現在單位最難管理的就是這些特殊人群。不管,有時給其他同誌帶來影響;管吧,管不了,且容易管出問題來。真應該建議市委專門設立一個機構,安排這些特殊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