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明天,我準備召開一次黨校職工大會,重點是對近期的工作,特別是思想政治工作,作一次強調。王書記能不能親自到會?如果您能親自講一講,可能效果會……”
“這就不必了嘛!你講吧。”王伊達手一揮,“安邦同誌啊,黨校工作有其特殊性,你還得好好把握!我對你寄予很大的希望。在宏生同誌麵前,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是,不同的崗位有不同的工作方法。這點……你還得……”
丁安邦迅速地瞟了王伊達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道:“王書記是黨校的第一校長,黨校這塊關鍵還是靠王書記啊!我一定好好地當個助手。”
“哈哈,哈!”王伊達爽朗地笑著。丁安邦發現,王伊達副書記這次心情似乎格外的不一般,甚至同兩天前打電話給他時的心情都有很大的不同。那時,王伊達副書記是充滿憂慮的。而現在,好像一切都放下了,連說話的神情也變得明亮了。
丁安邦轉轉雖然瘦了但依然算得上有點肥胖的腦袋,說:“既是這樣,政府網上那事,我們就……暫且放著。那我先走了。”
“啊,老丁哪,曉閔,那個任曉閔同誌,在縣幹班還行吧?”
“很好。她是班長,雖然年輕,但很成熟。”
“好,很好!你們得多多培養。年輕幹部嘛!”王伊達說著,笑道:“明後天,我得帶她到北京去一趟,去團中央就一個中日合作項目進行溝通。她請假了吧?”
“還沒有。組織上安排,當然行!”丁安邦有點莫名地笑笑,然後就告辭,說要到醫院去一趟,看看馬國誌校長的具體情況。
王伊達送他到門口,說:“代我向國誌同誌的家屬問好。千萬不要急,配合醫生,積極治療!”
丁安邦點點頭,就要走,卻聽見有人喊:“這不是安邦校長嗎?”
“吳老!”丁安邦一回頭,正好與吳昌茂的目光相遇,就道:“吳老有事?”
“是啊,來給伊達同誌說個事。”吳昌茂說著,王伊達已經迎出來了,伸著雙手,握住了吳昌茂的手,說;“吳老啊,很好嘛!氣色多好!快,快來坐!”
丁安邦說吳老,那我有事先走了,您坐。吳昌茂說你忙吧,我知道。
丁安邦就拐過走廊,又回頭,看見王伊達門前,已經沒有人了。吳昌茂這個時候到市委來找王伊達,一定是有特殊的情況的。像他這樣的老同誌,在台上時風風光光。一旦退下來了,權力的失落,會使他不再願意光顧曾經是自己領土的地方,像市委大院,政府大院。曾經,他們是這裏的顯赫人物,而現在,坐在他們位置上的,或許正是當年給他們送文件提公文包的下屬。這巨大的反差,並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有些老幹部思想轉變得快些,那是他很快找到了新的歸屬。而有些老幹部,會一直耿耿於懷,甚至出現了一退即病的情況。吳昌茂在這些老幹部當中,應該算是比較開明的,心胸也是比較開闊的。但再開明、再開闊,一點疙瘩沒有,也是不太可能的。你想得通,人家不一定能通。你走在市委大院裏,可能覺得與往昔沒什麼兩樣,可是別人變了。以前是不斷有人打招呼,現在是基本沒聲音。以前是吳書記長吳書記短,現在見了麵點點頭即過,沒辦法時,也隻是握握手,問聲吳老好,說我正外出有事,您先……
因此,一般情況下,像這些老幹部是輕易不會再在主要權力機關出現的,有事電話聯係。南州以前就有個老幹部,為兒子提拔的事,打電話給分管組織的副書記。副書記答應了,但後來安排得並不理想。這老幹部一氣之下,拄著拐杖,跑到市委,將分管書記的辦公桌敲得山響……從此以後,退下來的領導和在位的領導似乎達成了一個默契:有事說了,盡量辦成。辦不成,先耐心說明。拐杖事件再也沒有發生過,但在南州官僚史上,倒成了一樁笑談。
吳昌茂難道也是……
丁安邦一路上揣摩著,吳昌茂到市委來,無外乎兩件事:一應該是周天浩。周天浩是他唯一的女婿,現在也正麵臨著黨校人事調整的關鍵時刻,是不是為此……當然,另外一種可能恰恰相反,他來的主要目的還是為周天浩。但不是為了在人事調整上有所作為,而是在省紀委的調查中,能夠不出事,能夠保住現在的一切。這兩樣比較起來,丁安邦相信,吳昌茂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周天浩在黨校三個副校長當中,資曆最淺,除了年齡優勢,別無其他。何況最近,周天浩又陷進了綜合樓的受賄案中。如果確實查證的數額屬實,那就不是常務不常務的問題了,而是將來該待在什麼地方的問題了。吳昌茂不可能不為周天浩著想,以吳昌茂的官場智慧,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刻再拋出常務的牌,而是先爭取解決“處理不處理”和“進去不進去”的問題。
頭有些疼了。這些天來,丁安邦晚上時常失眠。尤其是這兩天,想到馬國誌常務人事不省地躺在病床上,他就對人生生出了一些虛無與憂鬱。現在,李昌河又走了。一個人的消失,是多麼的迅忽啊!
在醫院門口,丁安邦接到了關淩的電話。關淩說黨校綜合樓的案子暫時放下了,丁安邦問為什麼?關淩道:“為什麼?人都進了醫院了,昏迷了,案子還怎麼辦哪!”
“這倒也是。”
“不過,還有更大的案子在後頭啊!”關淩歎道。
“更大?”丁安邦問。
關淩壓低了聲音。“黨校的案子就是查到底,也不過是小巫。其實……安邦哪,我給你透露一點。省紀委查黨校是虛晃一槍,真正要查的是……”
“是……”
“啊,不說了,不說了。這是紀律!”關淩紀律性一瞬間增強了,改口問道:“聽說昌河同誌……”
“是啊,走了!”丁安邦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