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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王伊達向丁安邦擺了擺手。丁安邦說那我就回黨校了,請王書記放心,我們一定會處理好的。

丁安邦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其實一點底也沒有。到了黨校,陳然卻先到了。

陳然的半邊臉還腫著,見了丁安邦,笑得有些勉強。

丁安邦也沒說話,兩個人一道上了樓,進了辦公室。陳然道:“昨晚真是……太……丁校長,這事你看……”

“現在醒了?”丁安邦的語氣怪怪的,問陳然:“這事你怎麼看?”

“這……”

“陳縣長哪,你也是個副縣長,縣級幹部,怎麼就……這事我們已經給伊達同誌彙報了,他也很生氣。現在關鍵是輿論,我擔心……我說,你怎麼就……”

“當時也是酒醉了,哪知道?唉,都是酒!這事,湖東那邊還不知道,我想請丁校長,一定得低調。不然,包括市裏……”陳然說著,摸摸索索地從包裏拿出個信封,放到桌上。

丁安邦瞟了眼,馬上推了過去:“我說陳縣長哪,這事現在……不是這麼能解決的。我比你還煩。其他兩位校長也分別出去了,等情況彙總了再說吧。這個,你拿回去。”

陳然沒有接,轉身出了門,在門口回頭道:“要不,我找人疏通一下?”

“不必了。”丁安邦答道。

陳然走後,丁安邦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黨校縣幹班出了這樣一檔事,正如王伊達書記所說的“要認真反省”。但是,怎麼反省呢?陳然來縣幹班之前,在湖東就有傳聞,說上級紀委正查他。這個人在湖東,分管城建、交通、國土等。這些部門,都是一個縣的要害部門,也是權力最集中最有分量的部門。據說,陳然雖然作為副縣長分管這一攤子,但他實際的角色,就如同是這些局的第一局長。很多重大決定,包括批地、建房、修路,沒

有陳然同意,是很難辦得成的。湖東縣委書記張留是從省直下來的。這個人一下來,也想拿陳然開刀,好好地整肅吏治。可是不知怎的,還沒等到整肅開始,自己就被陳然給籠絡住了。湖東幹部中有個說法,陳然就是湖東的影子縣長。也難怪,陳然當了10年副縣長了。10年,根深蒂固,想輕易撼動,是不太可能的。這其實不僅僅是陳然一個人的過錯,而是整個體製上的痼疾。權力的過分集中,對領導幹部行為的失察,都直接導致了一個副縣長欲望的膨脹。歸根結底,還是監督不到位,監督缺失。

一個缺乏監督的機製,怎麼會成為一個好的機製呢?

丁安邦想起曾聽過中央黨校一位教授的課,教授說:每一個製度天生就有不足。我們要做的,一是要遵守這個製度,二是要通過另外的製度約束,來逐步改善製度。沒有對製度自身的監督,製度就會成為泛製度,最後就必然失去公信力。

陳然這樣的幹部,也許正是這種製度缺失的產物。

呂專進來了,他細瘦的臉,因為生氣顯得更加細瘦。丁安邦問:“怎麼樣?”

“怎麼樣?”呂專點了支煙,又倒了開水,喝了,才道:“我到110去了。他們昨天晚上已經找到了那些小青年。一打聽,是因為陳然先動手打了小劉。並且,這些人也隻是教訓了陳然20個巴掌,別的沒有動。至於3000塊錢,是馬局長主動提出來了事的,他們已經退回來了。現在,人已經放了。公安那邊說,如果黨校認為要繼續處理,他們再找。”

“還繼續處理什麼啊!現在的事就是怕鬧大。再鬧大,黨校豈不成了……”丁安邦聳聳下巴。呂專問:“那就這麼算了?特別是陳然?”

“黨校內部當然還要處理,不僅僅陳然,還有當時參加的其他同誌,包括吳旗。下周,縣幹班一上課,第一件事就是要開展作風整肅。”丁安邦一臉沉重,“伊達同誌對這件事十分關注。也許弄得不好會影響到黨校下一步的其他工作啊!”

呂專沒有說話。丁安邦說的其他工作,其實很明了,主要是指黨校馬上要開始的人事調整。對於三個副校長,人事調整主要是向著常務努力;而對於其他一些各部的主任,他們也含著期待。三個副校長當中,如果真有一個出任常務,那麼,副校長的位子就空出了一個。這副校長,黨校曆來都是從內部提拔的。那麼,就肯定有人會因此得到晉升。從某種程度上說,從部主任或者其他二級機構負責人晉升到副校長,比從副校長晉升到常務,更有實質性的意義。副校長到常務,

是在處級幹部的平台上,向上躍了一級。而從二級機構負責人到副校長,則是從科級幹部向處級幹部向上攀升了一級大台階。上了這個台階,就是黨校的領導了,也就是黨校的核心層成員。雖然看起來,黨校這一塊還僅僅是在常務這方麵顯示出了競爭。但內在裏,丁安邦,還有呂專,都很清楚,還有人正在瞅著。對權力的欲望是天生的。隻不過有些人很好地抑製了,而有些人,則過分地貪婪了。

因為是周末,黨校校園裏除了鳥鳴,還是鳥鳴。丁安邦走到窗前,看著外麵漸漸深綠的香樟樹,一排排的,像正在成長的青春。可是,自己已是知天命之年了。時光荏苒,時不我待啊!

呂專繼續抽著煙,房間裏已經有濃烈的煙味了。

丁安邦折回身子,道:“國誌校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