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你說的三勝子,是你的同學?”
趁洪小元終於放下瑟縮的神情開始吃麵的時候,肖躍徐徐地問。
“他比我大一級,是初二的。”洪小元的狼狽勁兒緩過去,見肖躍不似旁人那樣對他粗暴慢待,心頭有了好感,有問必答,“大名叫陳壯,是……陳家二叔的孩子。”
陳家,是兩兄弟命喪車輪下的那家迎親人。
小吳恍然點頭:“難怪他下那麼狠的手,還夥同孩子們一起欺負小元,但這事兒再怎麼說和小元有什麼關係?真是愚昧!”
“孩子哪會懂那麼多。”肖躍抬眼斜睨小吳一眼,又低下頭問默默扒飯的洪小元,“總這樣也不成,你家還有什麼人?實在不行,這一段時間回家住段時間,旁邊有人照顧還能好些。”
原本就吃不太下飯的孩子這會兒更是直接放下了筷子。
半晌,洪小元才悶悶地說:“奶奶年紀大了,而且學校不允許我們中途走讀。”
“洪小元,洪小元!”
肖躍正想往下繼續問,就聽到軋麵麵館門口傳來一聲高喊,他扭頭看過去,一個穿著有些顯皺的襯衫長褲、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正在用目光逡巡麵館裏的人。
中午時分麵館人多,但他還是很快將目光定位到洪小元身上,急匆匆走過來的時候,肖躍才發現他額頭的薄汗。
洪小元本能地站起身,叫:“劉老師。”
肖躍和小吳也緊跟著站起,在劉老師對他們二人審視的目光中堆上笑容,問候著:“劉老師,我叫肖躍,他是我的助理吳誌強,我們是記者,剛才恰好在學校門口……”
劉老師急性子,聽肖躍這麼說,連忙收回目光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不住拍著:“記者!好,好,記者!”
“洪小元,先吃飯吧。”劉老師目光閃過有些無措的洪小元,交代一句之後才拉著肖躍又坐回位置上。
他又說:“記者,好,好!”
小吳被劉老師這一連串的好逗笑了:“劉老師,記者也沒那麼好。”
劉老師坐直身子正色:“這怎麼能呢!記者專門來學校,一定是了解這孩子他爸的事情吧?專程過來,就是來幫助這個孩子的吧?”
肖躍聽著有些不對味兒,用眼神製止了對麵想要說話的吳誌強,才反問劉老師:“老師,我們確實是在采訪相關新聞,不過您說的幫助是?”
“就是中午那回事兒!”劉老師放下手,眉頭蹙起深深的溝壑,歎息著掏出一根煙來,象征性地在肖躍和吳誌強麵前抬了抬之後點燃,“孩子他爸出事兒,學校本來是為了保護孩子學習不受影響,也就沒有準備相關的通報,但初二那個陳壯剛好就是白頭村的人,正式結果還都沒有,就先帶頭把洪小元給打上了‘殺人犯兒子’的名號!”
看肖躍了然,劉老師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繼續說:“這孩子老實,學習又好,我是很不願意讓這樣的事情耽誤他的,但記者同誌,我們老師再怎麼保,也隻能保眼皮子底下啊!”
說罷,憂心忡忡的目光挪在乖巧吃麵渾然不覺的洪小元身上。
“記者同誌,你們是從市裏來的吧?能不能替孩子想想辦法,可不能讓這件事糟蹋了個好苗子啊,孩子是無辜的。”
一根煙抽完,劉老師把目光收回來,再看向肖躍的眼神中竟然帶著些難得的懇求。
肖躍有些動容,這是位明事理的好老師,一如當年他家中慘遭變故後,為他的事情操碎了心的好心人們。
“劉老師,我盡力。”不管小吳在對麵如何擠眉弄眼,肖躍還是視若無睹地點了頭。
留了劉老師的號碼,目送他帶著洪小元回去上課後,肖躍思考片刻,吩咐小吳回程。
“肖哥,你還真準備幫啊?”小吳憋了一肚子的話好容易找到發泄口,“不是,就算幫,咱怎麼幫啊?”
肖躍想想還是說:“查明真相。”
……
真相的線索都隱藏在那支半舊的錄音筆裏。
村裏百姓一年到頭也看不到幾個新鮮麵孔,好容易來兩個白白淨淨的記者,話有如驅著牛羊一般往出湧,前情背景紛亂複雜,肖躍需要的線索就揉在這些樸實又囉嗦的鄉音中。
經過好幾個小時的反複聆聽和其餘資料整理,窗外已是深夜。
“洪小元、男、13歲、拜縣一中初一一班學生,母親竇春蕾半年前因肺癌晚期去世,父親洪慶國常年為晉西煤化集團下的銷售運輸公司跑運輸,是臨時工,主要運輸原料為煤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