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天蓬所料,敖吉兄妹到得太湖,初時太湖龍王敖明尚還恭敬,過得幾日,便冷淡起來。敖吉身位西海龍王之子,身份尊崇,向來一呼百諾慣了,哪裏受過這等怠慢。欲待發作,被敖泠相勸,道是如今寄人籬下,不比往日,務必忍耐為是,隻得罷了。
不想又過幾日,便有一個金甲天神前來,道是聽聞逆龍敖吉兄妹藏匿太湖,如今天帝頒下禦意,命敖明協助抓拿。敖明若是膽敢推脫敷衍,便是包庇,以叛逆同謀論罪。
敖明聽得旨意,豈敢違拗,登時點起太湖水軍,要捉拿敖吉兄妹。幸虧兩人聽得風聲,提前知覺了。敖吉號稱龍族第二勇士,僅次於錢塘君,到底有些本事,太湖水族中又無什麼了不得的人才,雖然眾人環伺合圍,兵甲林立,卻眼睜睜看著他帶著敖泠殺出重圍。那前來傳旨的金甲天神,雖然說是奉天帝諭旨前來,卻一直袖手旁觀,任由敖吉兄妹去了。
敖吉兄妹出了太湖,商議去向。敖吉深恨敖明,道:“昔日我父親於他有救命之恩,今日這廝居然如此忘恩負義,著實可恨。”便要回去誅殺敖明,被敖泠製止,道:“世態炎涼,本就如此,多言又有何益。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尋一處安身之地。”
敖吉道:“如今卻往何處?”敖泠道:“如今天庭追捕甚急,天下江河湖泊雖多,卻有幾人敢收留我等?惟有一處了。”敖吉臉上微微變色,道:“不行,別處都可去,隻涇河去不得。”
敖泠道:“為何?”
敖吉訥訥,半響道:“敖諶此人素有野心,久懷異誌。我父親在日,便告誡我萬勿與之交往。”
敖泠微微笑道:“伯父識人的眼光,定然是準的,他既如此說,自然不錯。隻是我想那敖諶也是龍族中的不世英才,自然不甘屈居人下。心懷異誌,也是情理之中。隻是如今四海已覆,你我父親都已故去,四海龍王之位都是空懸,還計較這些做什麼。他若無野心,庸庸碌碌,我還怕他與敖明一般屈服天庭;他有野心,卻是好事。”
敖吉隻是搖頭,道:“不成不成。”
敖泠微笑,輕輕握住敖吉右手,柔聲道:“堂哥,你不肯去涇河,真的便是因為涇河龍王麼。還是為我?”
敖吉臉上微微一紅,欲待回答,敖泠低聲道:“堂哥,你的心意,我豈能不知。你放心,那豬龍若是再來滋擾攏揖霾煥聿撬閌恰!p> 敖吉訥訥,道:“泠妹多心了。”頓了頓,又道,“泠妹,非是我多言,實是那豬龍狡猾陰險,狼子野心,較之其父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實在是怕你被他花言巧語蒙騙了。”
敖泠一笑,道:“堂哥說得甚是,我理會得。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動身罷。”抬手自天邊招來一朵雲彩,拉著敖吉的手,騰雲而起。
敖吉隻覺堂妹小手被自己大手握在掌中,越發顯得精致小巧,柔若無骨,低眼瞥見她嘴角含笑,眼波流轉,俏生生的臉上微微紅暈,沒來由的心神一蕩。連忙收斂住了,隨敖泠騰雲而起,心中卻暗暗道:“我敖吉在此對天發誓,有生之年,定要重振四海,再不讓泠妹這般隨我顛沛流離。”
說也奇怪,天庭雖說是下旨捉拿,卻也並無什麼動靜。兩人殺出太湖,一路上全無半點阻攔,天庭兵將也不見半個。兩人一路行來,不幾日便到了長安。在高空中俯瞰下來,隻見城池巍峨,氣勢凜凜,八條河流周圍環繞拱衛。其中一條河流,最為寬廣,也最為清澈,曲折流淌,便與一條混濁河流彙合在一處,形成半邊清澈,半邊渾黃的景象,煞是奇觀。敖吉道:“泠妹,你看,那便是涇河與渭河了。”
敖泠抿嘴笑道:“涇渭分明,原來一至於斯。”
敖吉道:“正是,我們下去罷。”
兩人入得河中,分水而行。敖吉以前來過涇河一次,依稀記得路徑,帶著敖泠往河底潛去。行了半日,忽然聽得耳邊有如雷轟鳴之聲,不由得詫異,心道這河底哪裏來的震雷?循聲望去,卻見是一隻豬首龍身的怪物,正在一塊石頭上袒腹而睡,發出陣陣鼾聲,便如震雷一般。
敖泠低笑道:“依然還是這般樣子。”
敖吉看了敖泠一眼,微微有些不悅,轉瞬又換了張笑臉,上前高聲呼道:“敖山世兄,別來無恙?”
那豬首龍身的怪物巨眼一睜,精光爍爍,朝敖吉兄妹看了一看,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敖吉賢弟和敖泠妹子。未能遠迎,莫怪莫怪。”將身子一抖,化作一個人形來,乃是個粗豪漢子,肚腹鼓大,膀闊腰圓,滿臉都是胡須,對敖吉兄妹道:“兩位怎麼今日這等有興致,來我涇河遊玩?隨我來,隨我來。”將兩人引到涇河龍宮你去了。
此人是誰?便是涇河龍王之子敖山。涇河龍王雅好音律,妻妾中有一豬龍婆,也是龍種,最善音律舞蹈,深得涇河龍王敖諶的寵愛,後來誕下一子,便是敖山了,所以生得豬頭龍身。
這敖山雖然生得貌似粗笨,其實伶俐得緊,善能揣摩他人心思,更得母親傳授,最善胡旋之舞。昔日西海龍王壽誕,天下水族盡皆前往朝賀,涇河龍王便派了敖山前往。當時宴會之上,敖山做胡旋之舞,技驚四座。西海龍王見他肚腹肥大,舞姿卻極是輕盈,於是指其肚腹戲謔問道:“此中何物,如此碩大?”
敖山不假思索,立刻道:“無他,唯忠心一顆耳。”
西海龍王喜笑嘉之,心中其實警惕,宴會罷後,便對敖吉道:“此人貌似忠誠,言語偽詐,久後必是大患。”待要尋個由頭除了,隻是敖山謹慎小心,也無什麼錯處,西海龍王雖然貴為龍族領袖,總也不好無故加罪,隻得暫時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