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外科的大夫把可南姊妹幾個叫到醫生辦公室,說母親要截肢才能保住性命,還說還說八十五歲的老人截肢也有風險,說不定做不晚手術人就沒了。大夫讓可南姊妹幾個考慮好,明天做了幾項檢查後,就簽字做手術。
可南們姊妹幾個商量了一會兒,決定給母親做截肢手術。
到了第二天,可南們和大夫弄著母親做了幾項檢查。檢查結果出來後,那個大夫又把可南姊妹幾個叫到醫生辦公室,說從檢查出來的結果看,你們母親有冠心病,血壓高,又這麼大歲數,做手術很大風險,比原來估計的風險大,大夫就又問可南還做不做。可南姊妹幾個就猶豫黑怕了。商量許久決定不做。可南就把這個決定給母親說了。母親就不滿意。她的意思是還是截肢。可南就讓醫生去給母親解釋。給母親說了半天。母親就同意不做了。然後回家,每天給母親打吊針。她疼得喊叫了,就給她打一種止疼的針。醫生說這種止疼針國家是給病人限量使用的,打多了對病人副作用極大。
可南在家陪了母親四五天,母親就攆可南回城,說你有病,就怕熬夜。母親又說,我疼你看著也沒有辦法。可南就回了城裏的家。
接到可南侄媳婦的電話的時候,可南正在植物園的廣場上看素雅玩耍。侄媳婦在電話裏急急慌慌地說:“三叔!三叔!俺奶奶不行了。”可南就趕緊把素雅送回家,然後在大街上攔了輛出租車直奔老家。
等可南到家的時候,母親已經被抬下床,放到她的小屋正對著門的木板上,木板上鋪滿了秫秸。
可南站在那裏看著母親。母親已經不能說話,隻睜著兩隻大眼睛看著可南。可南僵硬地站在那裏,已經沒有眼淚。
大哥說:“趕緊拉咱娘到我的舊家去!”可南們姊妹幾個慌裏慌張把母親拉到大哥的東麵的那個家院。那時天就黑了,母親被抬到臨時搭的床上,躺在那裏已經閉著眼睛隻喘粗氣。
一個小時後,母親還是那樣。大姐說,咱先到老大的西院吃點東西吧。
可南們剛吃完晚飯,本家的一個侄子就跑來急忙說:“俺奶奶咽氣了!”
大家就跑到東院。
母親已經被一張大白紙蓋上全身。
姊妹幾個就跪在母親周圍,放聲大哭起來。
嚎啕大哭了許久,二姐就來拉可南,並說別哭了兄弟,歇歇吧,明天後天還要迎花圈,還要謝客,別累壞了你的身體。
晚上守靈。可南坐在那裏,望著那張蓋著母親的大白紙,就想再看看母親的臉。於是可南站了起來,走過去,伸手掀開大白紙的一角。母親安詳著,再也沒有讓她老人家喊叫的劇痛了!坐在地上的大姐說不能掀紙,掀一次咱娘到那邊就受一次罪。可南坐回去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又過去掀開紙去再端詳母親的那張熟悉的臉。
晚上可南還是睡著了。第二天天還未亮,可南被撕心裂肺的群哭驚醒,那悲痛就留在可南的大腦裏,十幾天後隱隱約約還在。哥哥姐姐和四弟她們的哭聲。
把母親放進棺材以後,可南走過去,抱起母親的頭,慢慢地放周正。母親的臉涼涼的。
接下來的兩天,迎客和上廟時,可南就哭不出來了。大哥在上廟時哭昏過去,二哥悲涼的哭聲沿著村子的大街飄出很遠。
出喪的時候,可南姊妹幾個跪在沙路兩旁,跪迎盛著母親肉體的棺材徐徐抬出。不斷有親戚有序地朝母親叩頭行禮。可南跪在那裏,哭得鼻涕兩行淚兩行。一直到進了墳地,看著棺材慢慢下降至挖好的墳坑。
上周年墳的時候,就覺得母親在那裏了。
二姐每次上墳時,一看見母親的墳子就哭。每次都聽著傷心。可南上墳沒有哭過,男人都不哭。可南和哥哥每次仔細打掃好母親墳頭上的亂草,每次都添上幾鍁新土,然後供上水果和食物,放一掛火鞭,最後恭恭敬敬地給母親磕四個頭。每次可南都把頭磕到土地上。娘啊!兒女哪裏都找不到你了。知道你的肉體現在躺在墳頭下的棺材裏。也知道那肉體在多年後會逐漸腐爛,然後成泥土,隻剩下點骨頭。也許多年後,村裏的墳頭全給平了。也知道人間沒有魂靈在。可是可南活著怎麼能忘呢?怎麼能忘!忘不了您的音容笑貌,忘不了你含辛茹苦把可南姊妹六個拉扯大成人,讓可南姊妹幾個都結婚生子,也忘不了你腿劇痛時得喊叫!忘不了您受過的罪,您吃過的苦。這時可南字字淚。
母親從生病到死亡入土,可南隻痛哭過三次。好多時候就哭不出來了。可南不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