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龍子》 不硬的白石頭——《公孫龍子》第二
[HTH] “離堅白”
“得其所白者,無堅也。”“得其堅也,無白也。” [HT]
品味完公孫龍“白馬不是馬”的辯題後,大家或許對這位思想家的看法已經有所改變了。我想,至少大家不會再把這位思想家想象成一個隻知道耍嘴皮子,整天賣弄小聰明的舌辯之士了吧!其實,思想家被人誤解的事太多了。就像在品味《管子》一書時說的那樣,很多時候人們都是在先入為主地評論一些人和事。由於這個原因,再加上思想家的思想有時太過深邃,因而人們就更加容易從他們的片言隻語來理解和看待他們。這樣的做法,自然會使得思想家的本來麵目變得越來越模糊,有時甚至往往被扭曲。
在一般人那裏,公孫龍這位喜歡說些莫名其妙話的思想家還有一句經典辯題,也經常被誤解。這句經典辯題就是著名的“離堅白”,或者用通俗的話說就是“不硬的白石頭”。看到這個辯題,很多人估計又要驚訝了:“這是什麼話?石頭不硬?難道還有軟的石頭嗎?”的確,按照我們的日常思維來說,世界上的石頭哪裏有不硬的呢?不信的話,你用腦袋去撞一下試試,看看到底是石頭叫疼,還是你叫疼。然而,跟“白馬不是馬”的辯題一樣,“不硬的白石頭”這個辯題同樣關注的是“正名”問題。在上麵品味“白馬不是馬”的論題時,我們已經說過,公孫龍的所有看似鑽字眼的辯題,其實都有著通過“正名”的手段來實現使政治秩序井然有序的目的,絕對不能把他看成是舌辯之士。因而,這裏的“不硬的白石頭”也是在進行“正名”。那麼,這裏要正的名究竟是什麼呢?
我們已經知道,在“白馬不是馬”的論題裏麵,公孫龍通過論證,證明了白馬就是白馬,馬就是馬,而白馬不是白馬。因此,在那個論題裏,他所正的名就是“馬”、“白馬”和“白”。在他眼中,“馬”是一種動物,“白”是一種顏色,而“白馬”則是一種動物加上一種顏色,它們各是一個事物,不能夠加以混淆。正是通過這個論證,公孫龍達到了教導政治家們的如此目的:天子就是天子,諸侯就是諸侯,大夫就是大夫,後兩者是不能僭越前者的。實際上,公孫龍是在反對他那個時代禮崩樂壞的社會和政治現象。
同樣的,在“不硬的白石頭”裏麵,公孫龍也在正名。不過,這一次他正的名是“硬”、“白色”和“石頭”了。在他眼中,這三者也是不同的事物,因此也是不能混淆在一起的。因而,他才說“白色的石頭不硬”。可是,他是怎樣論證的呢?在這裏公孫龍的論證分為兩個要點,下麵我們一個一個來看。
公孫龍的第一個要點實際是一個設問:“堅、白、石:三,可乎?曰:不可。曰:二,可乎?曰:可。曰:何哉?曰:無堅得白,其舉也二;無白得堅,其舉也二”。“視不得其所堅而得其所白者,無堅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堅,得其堅也,無白也。”(均見《公孫龍子·堅白論》)這段對話是什麼意思呢?實際上,按照一些中國哲學史家的解釋,公孫龍這個時候是在進行“認識論”的證明。我們知道,他這次想要證明的是堅硬和白色是彼此分離的。怎麼證明呢?他說,現在有一個堅硬的白色石頭,一個人用眼睛看的話,則隻能夠看見白色,也就是他所謂的隻“得其所白”;可是,倘若一個人用手去摸這個石頭,則他就隻能感覺到那個石頭是堅硬的,也就是所謂的隻“得其所堅”。他接著論證說,既然感覺到白色時不能感覺到堅硬,而感覺到堅硬時不能感覺到白色。那麼,白色和堅硬就是分離的,也就是所謂的“離堅白”。所以,從“認識論”的角度說,隻有“白色的石頭”,或者隻有“堅硬的石頭”,而沒有“堅硬的白色石頭”。
如果套用西方哲學的術語,公孫龍的第二個論證其實是在使用形而上學的方法。這是什麼意思呢?公孫龍的意思是說,堅硬和白色實際上都隻是一種理念,剛才說到的堅硬和白色都隻是不定所堅的堅和不定所白的白。換句話說,堅硬和白色二者作為理念,是表現在一切堅物和一切白物之中的。因而,即使我們的實際世界之中完全沒有堅硬之物和白色之物,而堅硬卻仍然還是堅硬,白色仍然還是白色。如此說來,這樣的堅硬和白色就是完全獨立於堅白石以及一切堅白物而存在的。事實上,在我們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一些事物是堅而不白,而另外一些事物則是白而不堅的。所以,從這個角度講,堅硬和白色顯然是彼此分離的。
通過這兩個方麵的論證,公孫龍就向我們的常識丟下了一個重型炸彈:白色的石頭是不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