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歲月之河:譜寫人生的樂章 誰的誰心疼(1 / 1)

第5章:歲月之河:譜寫人生的樂章 誰的誰心疼

忘不了那個聯防隊員向我要證件時的眼神。已是晚上11點多了,路燈依然兢兢業業地亮著,路邊那輛警車,已關了好幾個人。我說我沒有證件,那個胖的聯防隊員對我嗬斥道,一邊蹲著去。沒多會兒,又查到了幾個人,有一個想跑,胖子把他抓住之後,啪啪就是兩個耳光,那人還想爭辯些什麼,胖子繞到他身後,對著後腿彎猛踹幾腳,當場就把那人踹趴下了。

我是一名記者,平時沒少編發過為弱勢群體鳴不平的稿子,按理說,應該製止這種行為,至少要對胖子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沒有身份證也不能說他就是壞人……但我沒走上前去,因為一個證件也沒帶的我,不知今晚的運氣到底如何。最後,我被放走了,憑一張名片。我看到那個嘴角流血的民工,被塞進了車裏。

還有一次,去圖書館查資料,公交車開到西單的時候,上來一個乞丐,一臉的疲憊與滄桑,背著又大又沉的包裹,他說隻坐一站地。售票員和司機嗬斥他下去,而乞丐就是不下去——他的眼裏流露出的是一種無奈的渴求。就在售票員把他往下推的時候,全車的人——包括我自己——沒一個想幫他打一張票的,盡管隻有區區的一塊錢。最後,那個年老的乞丐還是被推下車了,司機像躲避瘟疫似的,迅速關上了車門。

不久前,幾個文友特地開車到郊區,吃肥牛火鍋。遠遠地,隻見一頭漂亮的小黃牛拴在那家飯店的門口,常在這家吃的一個文友說,諸位過來看看,想吃哪一塊肉,盡管說。他把手指向這頭小黃牛。

我知道,他的熱情是發自內心的,不然他就不會接著這樣說了:你們來一次不容易,今天我請你們吃頓活肉。我問什麼叫活肉,他說就是這頭牛身上的任一塊肉,隻要看中,馬上就活割……太恐怖了,當時就想走,但又怕掃朋友的興,最後,還是坐進了包間。但當各種各樣的牛肉片一端上來,我比誰涮得都歡。當我打著酒嗝從飯店出來,我是這樣安慰自己的,這有什麼,不是還有人活吃猴腦嘛。

自有這種想法,我就知道我的心,不知何時已變硬了。以前——我可是一個連青蛙都不敢捉的人,記得小時候,為了一隻小兔子不吃草我會心疼好幾天。而現在,我卻可以吃“活肉”了。更為可怕的是,心硬就心硬罷了,卻總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平時,在編期刊的過程中,我也接到許多諸如妹妹賣腎為哥哥治病、8歲的小女孩為癱瘓的母親撐起一片亮麗晴空之類的稿子……但,看過了也就看過了,也許會有瞬間的感動,卻不會為某一件具體的事而心疼不已了。

不瞞你說,我不會心疼已經很久了。現在,我不是怕流淚,而是怕我流不出淚。我是寫詩的,我知道,如果雙眼成了斷流的黃河,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除了辣椒水之外,以後還有什麼事、什麼人能讓我流淚?如果我的心,連疼的感覺都沒有,那不死了嗎?也許,我的心還沒有死,既然如此,那麼讓我心疼的那道底線在哪裏——在給出答案之前,先讓我把我的那顆心,想象成一個有刻度的量杯,進一步的比喻是這樣的,總有些事,會像最後衝刺的運動員,撞了某條刻度線,使我的心為之一顫兩顫三顫……哪怕這些“運動員”僅僅是被水淹的螞蟻或者折翅的蝴蝶。

有時回來晚了,坐地鐵一直要坐到終點站,在穿過那段幽長而又晦暗的通道時,總是由不得人地想,如果這時候,前麵有一個歹徒正在對一個弱者實施搶劫,我是偷偷地溜走還是衝上前去?如果我再遇到查身份證的,再遇到胖子警察之類的不講道理地打人,我的心能否因那個被打的人而疼上一會兒,並且走上前去製止?麵對身外的事,假設我們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都放棄了心疼的能力和權利,那麼,最後的情況肯定是這樣的,沒一個人能明哲保身。

朱學勤先生在美國做訪問學者時,對—個叫馬丁的神父所寫的一首悔恨詩,深有感觸,那首詩是這樣的:起初他們追殺共產者,我不是共產者,我不說話;接著他們追殺猶太人,我不是猶太人,我不說話;後來他們追殺工會成員,我不是工會成員,我繼續不說話;再後來他們追殺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還是不說話;最後,他們奔我而來,再也沒有人為我說話了。

這首詩,可能有許多種理解,就連朱先生本人也說:“我回上海後,漸漸在報端上見到人引用這段文字,隻是每見一次,就增添新的歧義……”現在,又被引用了,我的理解是這樣的,某個人現在的遭遇,極有可能是你以後某個遭遇的一次提前演習。

最後,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心疼別人(包括動物與植物)吧,因為那就是心疼你自己。

不知我的解釋,算不算又一個歧義。

生命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