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雙英初會(2 / 3)

她果然無事一身輕,這一倒睡,竟自次日午時,才轉醒過來。

伸伸懶腰,精神充沛。活力乍現,但想這將是好的一天開始。

正要起床,忽然聞及耳旁某種輕微呼吸聲傳來,猛然想起昨日心神亂糟糟之際,進洞時,根本未將洞口封閉莫非什麼野獸闖了進來?而那野獸正貼著自己耳朵?

登時嚇得她神經過敏,猛抓被子,卻又驚喜得連長衣都來不及穿,便從石床上蹦了下來,心頭抨怦亂跳,跑過去,將那東西長頸抱住,又親熱地撫弄著。

原來在她床頭打呼的,正是那隻金眼神雕。

它不知何時進洞,但見英瓊安睡於床,便伏在她身分守候,順便享事美人溫香之福。

這時見英瓊起身,使朝她叫了幾聲,表示我又返回,該如你所願了吧!

英瓊不住地用手撫弄它身上鐵羽,神雕自出怪異笑容,大概還不習使被此‘性騷擾’,想閃避又自心軟.隻好由她。

英瓊非它,怎知它心性似人,如此敏感?

撫得高興便問:“我爹已承你平安背到禪師那裏去了麼?”

神雕點頭,自信滿滿地張抖兩翼,鐵嘴回啄左翅內側,便拖出張紙條飛送英瓊。

英瓊但見紙條,欣喜不已,伸手即接,即拆,正是父親手筆。

大意是說見了白眉禪師之後,已榮他收歸門下,那禪師卻和父親有外舅父之關係,所以不惜苦心,前來度他。

又說英瓊不久便要逢凶化吉,得遇不世奇緣。

那神雕隨禪師聽經多年,深通靈性,已蒙禪師允許,命它前來做伴。

不過,每月朔望,仍要回凝碧崖去聽次經湧,叫英瓊好好看待它,並早晚用功,且保重,和侯周叔父回來。

英瓊見了來書,好生欣喜,急忙前去切臘味,與那神雕吃。

一麵暗自尋思,這神雕食量奇大,此時滿山冰雪,哪裏去尋得野味供它長期食用?

她不禁心頭好生為難。

那神雕似能者穿人意,輕輕幾嘴啄完臘味,瞄了英瓊一眼,呱叫了兩聲,大意是說“別叫我吃素即好”,便往外跳走。

英瓊見狀,急忙趕了出來。

那神雕朝著英瓊昂首擺眼,自有一身神氣,立即掠地飛起。

英瓊以為它又要開溜,著了慌,便在下麵直喊。

眼看那神雕在空中盤旋一陣,並不遠離,才放了心。

忽地見那神雕一個轉側,投向洪樁坪那邊,直衝而下,一會兒工夫,那雕重又飛衝天際,直飛回來,起飛越近,英瓊直見它用爪下,抓著什麼東西?

等到飛近英瓊十數丈高下,果然擲下一物,近前一看,原是一隻梅花鹿,鹿角已斷,腦袋崩裂,摔死過去。

那神雕也飛身下來,向英瓊連叫幾聲,英瓊見它因自己去覓野食,越發高興。

因愛那鹿皮華美溫曖,想剝下來鋪床,便到洞中取來利刀,將鹿皮剝下,又將鹿肉割成小塊。留了一點臘幹,準備拿竹叉烤來下酒。

英瓊想及神雕功勞,便丟幾塊鹿肉到它麵前。

神雕不禁白她一眼,竟自不切,心頭大概想著:“我沒這麼野蠻吧!”

英瓊不解,神雕便飛進洞中,啄了一塊臘肉野味出來,向英球一晃,隨即丟向空中,那臘肉是它從廚房叼來,足足有小腿粗,它雖啄過去,直若利刀切去,登時把野味臘肉啄成四切八塊,再一張嘴,臘肉尚未掉落地麵,已被它吃個精光,露了一嘴待利菜刀功夫。

英瓊見狀,不禁斥笑:“看你倒是挺挑的,懂得吃我醃得香噴噴的臘味?好吧!我為你盡心盡力就是!”

當下忙奔後洞,取來水桶、食鹽以及在山上采及香草藥味,就在陽光下,將鹿肉洗淨,按照周浮所說的川人臘熏之法,先把鹿肉醃好,再找來枯枝,置於山凹避風之處引燃,然後把鹿肉串掛井旁,開始供熏起來。

那神雕特別注意英瓊如何醃熏,那聚精會神程度,可比繡花還來得凝勁,或有一日,它也想親自下廚熏此名堂吧!

從此,神雕便日在陪伴英瓊,高興處,即掠飛天際,獵些野味回來醃臘,英瓊得此善解人意的神雕為伴,每日與它嘻戲,已然絲毫不覺孤寂。

可惜幾次想乘神雕飛翔,卻始終被拒絕,該是神雕已受吩咐,不敢違抗之故吧。

英瓊為免為難它,自也不敢再強求。

時光如矢,不知不覺。便是臘月十五。

那神雕果然飛回凝碧崖聽經。

回來時,又帶回李寧一封書信。

英瓊自是喜悅,拆開該去,父親說及將要隨白眉大師前往成都一帶,尋訪一位友人,隨又順便往雲南石虎山,去看師兄采薇僧朱由穆,此去不定二三年才得回來。

他若到了成都,遇上周浮,使催他急速回山,並囑咐英瓊千萬不要亂走,好好用功等語。

英瓊讀完書信,難受好一會兒,也無法可想,惟有默持上天祝福,保佑父親能早日學得道法。

日光易逝。

轉眼便離除夕不遠。

英瓊畢竟有些小孩子心性,便把前次下山,在峨嵋縣城內買的年貨、爆竹等東西,四處擺布,又用竹枝、彩綢糊成十餘支宮燈,準備除夕晚上懸掛。

還替神雕醃好十來條鹿腿,也好讓它過個豐年。

每日做做這樣,弄弄那樣,雖然獨處空山,反顯得十分忙碌。

到了二十七這天。

那神雕又抓來兩隻山豬,一隻梅花鹿,大概想反孝敬英瓊之意。

英瓊自是喜歡,依舊把鹿皮剝下來存儲,然後跑到用房取來鹽巴及配料,準備腿熏這兩樣野味。

豈知缸子一開,猛然發所剩鹽巴,僅夠這回醃臘之用,以後日用就沒有了。

她急忙跑到後洞存糧處尋查一番,所有日常用品都是夠經年使用,唯獨這食鹽,竟因自己隻顧得討神雕喜歡,一勁給它儲臘肉味,用得太不經濟,不知不覺中已用光。

雖然目前肉菜等類俱都腦好,足敷三四月之用,然而以後神雕再打來野味,便無法處理了。

英瓊望著鹽缸,發了一回愁,實在想不出什麼解決好辦法,又不願讓神雕失望,隻得先將餘鹽用了再說,於是抱著鹽缸出洞,開始醃肉工作。

一麵動手,她一麵對神雕說道:“金眼師兄,我的鹽快沒了,你愛吃、愛著的醃肉工作將暫停,也就是說,請你暫時放假見天,待過年後,我進城再買回一大袋食鹽時,你再去獵野味如何?否則你現在獵來,我是沒辦法擺布啦!”

那神雕瞧她灑著白鹽示苦。自是藍狐輕叫兩聲,大概表示:“就算你要漂亮的胭脂,我照樣給你弄來。”般神氣。

忽地震翅衝霄而起,獵取東西去了。

英瓊知道它不會走遠,已司空見慣,也未在意,隻在下麵喊著:“己快中午啦,你去玩它一會兒就回來。我等你吃午飯呢!”

那神雕在空中一個回旋,眨眨金眼,猝又掠翅,躥飛東方,竟自不見。

英瓊醃好野味,又煮好午餐,可是過了正午,仍自不見神雕返回,腹中不禁饑餓,隻得先弄些飯菜吃吃,又把臘肉切妥,準備作神雕午餐。

過了下午,神雕仍未返回,英瓊無聊,隻好舉劍自行練起武功。

一套六合劍耍了下來,隻是申時黃昏將近。

忽見天宣傳來鳴叫,遠遠望去,現出一個黑點,知道是神雕飛回。

便在下麵連聲呼喚:“終也回來了,你是回來吃午餐,還是晚餐?”

神雕遠遠聽之不及,一勁飛翔過來。

英瓊忽見它雙爪又抓著獵物,眉頭一皺:“不是跟你說沒鹽巴了吧?你又不大愛吃鮮肉,何苦又去傷生命呢?”

話未說完,神雕已經飛落下來。

英瓊見它不似往日,將野獸從空中擲下,但覺有異,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個大包包。約有三尺見方,不知是什麼東西。

神雕將東西置於地麵,呱呱叫她過來看個夠,英瓊自想知道,迎步前來,鋪開,看,竟流出許多白色晶瑩小東西,仔細看,再用舌舔,竟是自流井的上等官鹽,足足有二三百斤重,此後何愁再沒鹽可用。

她欣喜若狂,笑斥道:“好家夥,你竟然幹起江洋大盜行徑哩?”

神雕呱呱輕叫,挺胸甩翅扇了幾下,大概想表示“小意思,更大的勾當,我都在行”,那嘴巴竟也咧起笑意。

英瓊瞧它模樣,自也被逗笑,忙著設法把食鹽搬進洞中,出來時,對神雕說道;“金眼師兄,你真是神通廣大,可愛可佩,可是大丈夫作事,要光明磊落,不可妄自取別人來西,下次切不可如此啊!”

神雕隻顧瞑目不答,心想著:“我又不是你們人類,這麼複雜,拿來東口急著想用,又叫人不能拿,難道則我伸手去要,或賺錢拿銀子去買不成?”

英瓊大概感覺出它不高興,自也悟出什麼,心想它畢竟是禽類,在它們世界,隻有餓了即食,而且到處都是任取任求食物,那還像人,要吃頓飯,都得看看是不是吃到人家頭上而犯法。

它肯抓來食鹽,全看自己麵子,硬要它遵守人類規矩,實是說不過去。

當下謙聲道:“對不起,我忘了,你是神雕之王,天下東西都是你的,你愛怎麼取就怎麼取,我可管你不著哩。”

那神雕這才張開眼睛,原諒了不可理喻的人類。

英瓊贖罪般把臘肉野味端來,神雕得以豐富進食。

她則逗著神雕羽毛,好似要梳得它更加發亮。

正在梳羽之際,忽然聞得一陣幽香從高岩後麵吹來過來,她一時心動,便跟蹤過去瞧瞧。

原來岩後一株老梅樹,已經花開盤枝,茂盛似火,寒香更是撲鼻。

英瓊登時癡心如醉,深深吸著梅花香氣,徘徊樹下不去。

心血來潮,還伸手逗著嫩蕊香瓣,體會那股超凡脫俗之感。

徘徊一陣,但見天色漸昏。知道該去了,便訂下明日之約,始跳著輕快步伐返回。

剛剛走到洞口前麵,忽聞神雕輕鳴,英瓊自有驚,四處尋目,忽見左峰相隔百丈懸崖那頭,出現一位青衣人影,在那冰天雪地裏掠飛縱跳,步履如飛,似乎直往舍身岩掠飛而來。

英瓊不禁緊張,這舍身岩,前頭斷崖盤鋸,左後斜處,萬丈深淵把關,天生奇屏險障,人立在此,足可把十餘裏景致盡覽眼底,如此險要之地,除了周淳和趙燕兒來過之外,英瓊從未見過人蹤。

誰知那青衣人竟知後山小徑般,縱縱繞擾,追迫過來。

英瓊暗暗心驚,心想這條冰雪封山小徑,又滑又難走,一個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之境。

自己雖學會輕身功夫,在此冰雪封山之時,猶不敢走這條險徑這人竟然這樣好的功夫,定是一位武功高人,莫不是白眉禪師所說那位有緣仙人要來援引自己了麼?

她一勁自相情願陶醉,忘了可能也是敵人之危機。

正在胡亂待思之際,那青衣人轉過一個岩角,竟自不見。

英瓊正感覺失望之間,忽認岩前二十餘丈險處,又鑽出那條青影,惹得她希望又起。

神雕早就盤旋空中,星目直掃四周,做起保護工作。

那青影已拉掠近。

英瓊見著他身穿青衣,頭上則用一塊青布包裹,身材和自已差不多高下,背上斜插一枝長劍,麵容秀美,裝束得不男不女。

但眼熟,正待開口發問。

那人已搶先說道:“我奉了家師之命,來采這淩霄崖的臘梅,去怫前供奉,不想姐姐隱居之所,就在這裏,可算是有緣,幸會了!”

說時,她將頭上青巾解下,露出一濃秀發,兩鬢仍結小辮。

英瓊但見這小辮,複見她雪膚娥眉,英姿挺現,不就是峨嵋前山解脫庵所見的小姑娘嗎!

她驚詫說道:“你是餘英男!”

餘英男笑道:“正是啊!英瓊妹,好久不見了。”

英瓊乍聞聲音,驚喜若狂,登時啊啊尖叫,拉著餘英男雙手,說不出激情,喜悅與吃驚。

她直呼:“太好了,我正愁沒伴,正想找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

餘英男苦笑道:“可惜我不能久留。”

英瓊道:“你不能久留?”

餘英男含笑道:“這次不行,因為家師令我采那臘梅,得依時回去。”

英瓊沒遇到剛剛有佳客光臨,卻隻能短暫聚會,方才驚喜之情去了大半,換來點點損傷道:“那……住個一夜再走如何?”

餘英男笑道:“妹子何不陪我前去采梅,咱邊去邊聊如何?”

英瓊忽而感覺自己失態,連忙吸氣,平撫不必要之情緒,縱使即要分離,卻又何須自找麻煩邀愁上心頭?

於是送笑臉道:“好啊!臘梅剛開,漂亮得很哩,我帶你去。”

當下引著英男複往後頭淩霄崖那株老梅樹行去。

及至地頭,餘英男挑了幾枝含苞待放梅技,采了下來,又跟英瓊聞香片刻,始返回洞中。

英瓊倒來茶水,兩人談了一陣,甚是投機,僅有相見恨晚之態。

餘英男不見李寧,便問。英瓊不由感傷,便把父親事說了一遍。

英男頗為同情她孤伶一人,心緒亦被據染而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