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將畫架扶起來,“這是你畫的?”
李瀾下意識看了眼窗外,太陽已經落了,天色開始昏暗。他冷冰冰地扯下畫布丟近紙簍,“髒了。”
“你是個完美主義者?”韓維哭笑不得,轉眼看到他襯衫的黃色水彩,皺眉,“受欺負了麼?”
“沒人敢欺負我。”少年倔強地回答,眼神尖利。說完抬步就走。
韓維覺得有趣,故意擋住他,沉下臉說:“老師麵前不說一聲就走,這麼沒禮貌?”
李瀾困惑地眨了眨眼,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說:“老師再見。”然後揚長而去。
韓維看著他的背影,眼睛裏蓄滿笑意。當晚他延遲了下班時間,在教務室翻找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找到了關於這個學生的資料。
過了兩天,和美術係的老師在教師食堂吃飯時,韓維狀若無意地閑聊,“你們班那個新轉來的學生,畫工不錯吧?”
油畫老師忙著點頭,“他之前沒有學過,基本功不行,但對色調構圖很有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可以好好培養一下。隻不過……”他想了幾秒,皺眉,“好像有兩三天沒看到他來上課了。曠課可不好。”
“是嗎?”韓維不動聲色地問,“他住在學校宿舍?”
“嗯。”對方嘀咕了幾句,端起餐盤去添菜。
韓維若有所思,而後短促地笑了一下。
下午上課時間,承輔中學男生宿舍某個四人宿舍裏,隻有李瀾一個人在。他對著窗戶支起畫板,調色板裏已經調滿了顏色,畫麵卻一片空白。
他剛剛想畫一張畫,但是感覺卻像沒腳的兔子突然溜走了。
所以畫不出。
敲門聲響起。
李瀾回頭看了眼木門,有一絲疑惑。室友進屋從不敲門的,今天怎麼這麼禮貌?“進來。”
韓維笑眯眯地走進來。
“打擾到你了麼?”
因為韓維這個人總是一副笑臉,儒雅的氣質又很獨特,所以李瀾第一時間就想起了他。他站起來,麵無表情地問,“老師,有事麼?”
“為什麼不去上課?”
李瀾皺眉,在他的觀念裏,不願意去就不去,沒有為什麼。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所以在韓維溫和卻有壓迫感的目光下有點怒了,對著他的笑臉又發不出火,隻好回到畫板前沉默地用後背麵對他。
“在畫什麼?”他沒想到韓維居然走了過來,還彎下腰審視著他——或者他的畫布——他不清楚,因為一陣若有似無的鼻息蹭過他臉頰,也不知怎麼了,他後背僵硬住不敢回頭看。這在他過去十七年時間裏所沒有經曆過的,一種奇異的新鮮的緊張的感覺。尤其對方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一直往鼻子裏鑽,李瀾有些坐不住了。
“老師。”
“嗯?”
這一聲漫不經心的鼻音,風情萬種,李瀾虎著小臉,心髒在砰砰亂跳,“你能不能出去,影響到我了。”
他知道這不是實話,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堂堂李家的大少爺,從沒像這天這麼手足無措過。是怕他嗎?這太奇怪了,他從沒怕過什麼人,況且他隻是見過這個人兩麵而已。
“我影響你了?”韓維的頭又低了幾分,眼見僵硬不動的小俊男紅透了半邊臉還裝著不苟言笑,內心已經笑抽。表麵不動聲色,“那好吧。”
李瀾鬆了一口氣,可是就在韓維直起腰的時候,他突然感覺一片軟軟熱熱的東西劃過了他顴骨。
“再見,同學。”韓維已經轉身走到了門口。
李瀾卻愣愣呆在原地。整個下午都在思考到底是他親到了他還是他過度緊張的錯覺,如果是他親了他那到底是他無意間還是故意為之。雖然在家時老爹禁止他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哪方麵啟蒙較晚的他也知道男孩應該喜歡女孩的道理。可是,整整一個下午,他腦海裏都浮蕩著一張俊氣雅致的娃娃臉。
室友下課回來看到他,不由脫口:“咦,李瀾你生命了麼,臉怎麼那麼紅。”
李瀾仍舊麵無表情(但是滿臉通紅)、鎮定自若地回答說:“夕陽晃的。”
室友奇怪地看了看窗外,明明已經七點過了啊。
再到畫室去上課,隻剩他一個人畫畫的時候,總感覺門外有人在盯著他。這不是他神經質,而是從小就鍛煉出的敏銳直覺。當然,憑他反偵察的本事,很快發現那個人是韓維。他並不驚訝,隻是證明了心中的猜測。隻可恨那個笑裏藏奸的家夥被發現是還是一副怡然自樂的德行,讓人無端火起。
李瀾終於鼓足勇氣踏入鋼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