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2 / 3)

蘇堤上……

大袍飄拂,衣袖淩風的“繆”目光驚詫地望著他身側的一個烏發高簪,灰袍自襪的道人——華山銀鶴。

這華山劍派的一級劍手,此刻正以慘白的手掌,橫持長劍,劍尖橫處,卻在自己臂上刺了一劍。

一滴鮮血,滴入綠波。

“繆”呆了半晌,忍不住詫聲道:“道長,你這是做什麼?”

銀鶴道人手持長劍,仰目望天,良久良久,方自長歎一聲,道:“仇恨!”

“繆”微微皺眉,應聲道:“仇恨?……”

銀鶴道人垂下了目光,他目光正和湖水一樣,散發著慘碧的顏色——就像劍光一樣慘碧的顏色。

他望了“繆”一眼,沉聲道:“仇恨!正是為了仇恨!”

他忽然卷起寬大的衣袖,繆舉目望去,隻見他一條手臂之上,劍痕斑斑,教人見了,心忍不住要生出一陣陣悚栗。

他沉聲接口道:“繆兄,你看,這些都是仇恨,二十年來,我心除了仇恨之外,幾乎再無他物,這仇恨偏又無渲泄,我……”

他長長歎息一聲,接口道:“我隻有傷殘自己的身體,讓心裏的仇恨隨著鮮血流出一些,否則……唉,否則我真不知道如何能活到今日。”

“繆”戳然許久,喃喃反複自語:“仇恨……仇恨……”

銀鶴道人淒然一笑,道:“殺父仇恨,不共戴天的仇恨,仔細想來,卻也不是人人都能嚐受的事……”

他目光忽然轉向“繆”,道:“繆兄,你可知道仇恨的滋味?它除了可以為人帶來痛苦,還可激勵人們的雄心壯誌。”

語聲頓處,忽又長歎一聲:“你自然不會知道的,不會知道的……殺父之仇,滅家之仇。”

他又自緩緩合上眼簾,似乎想掩飾目已將泛濫的淚痕。

“繆”茫然凝注著前方,忽然沉聲道:“你的仇人是誰?可以告訴我麼?”

銀鶴道人緩緩道:“為……什……麼?”

“繆”沉聲道:“小弟雖不才,或者還能助兄一臂之力!”

銀鶴道人不霎眼地凝注著他,也不知望了多久,方自長歎道:“我那仇家!……”

語聲未了,突聽一聲大喊:“在這裏!”

兩人齊地一驚,轉身望去,隻見長堤左右兩邊,同時走過十餘個長衫佩劍的人來。

這十餘人步履俱都十分輕鬆,人人麵上俱都帶著笑容,左麵人齊聲笑道:“在這裏!”

一齊走到華山銀鶴身前,為首一人長衫朱履,神采飛揚,正是名滿天下的劍客之一——清風劍朱白羽。

他目光上下打量華山銀鶴一眼,朗聲笑道:“十餘年來,未見華山銀衫劍客,卻想不到在這裏見著一位,不敢請教,道兄鳳怕就是方下華山的銀鶴道長吧?”

兩人目光一對,彼此都已為對方風神所醉,寒喧幾句,朱白羽將同來的劍客,俱都為銀鶴道人一一引見,這些人看來俱都質彬彬,但無一不是名震一方的俠士,三言兩語,便談得十分投機。

右麵五人,亦自齊聲笑道:“在那裏!”

卻一齊走到“繆”身前,當頭一人,肩寬腰窄,錦衣華服,卻是那“鴛鴦雙劍”的程楓。

“繆”微微一笑,口道:“程兄也在這裏。”

目光一掃,卻已將他身後的四人打量了一遍,隻見這四人個俱是三十左右年紀,俱是藍袍黑履,腰所懸,也一色都是烏鞘長劍,四人麵上俱都麵帶笑容,但目光卻無一絲一毫笑意。

程楓哈哈笑道:“我算定繆兄不肯放過這場熱鬧,必定也要到杭州城來的。”

笑聲之,“清風劍”朱白羽突地走到他身旁,朗聲道:“今日小弟作東,想請這位銀鶴道長去痛飲一番。”

程楓茫然一怔,但口卻亦笑道:“好極好極,兩人俱是當代劍客,難得一聚。”

朱白羽笑道:“這位公既與銀鶴道長同在一起,小弟怎能不請,小弟本來有心讓這位公與各位多談兩句,但無奈酒癮發了,抱歉抱歉。”

他轉身向“繆”一笑,銀鶴道人已是笑道:“繆兄,朱大俠如此盛意,何妨同去共飲幾杯。”

程楓還未答話,他身後的四個藍衣劍手已自麵色微變,程楓雙眉微皺,道:“但小弟與繆兄多日未見,也想去痛飲一番……”

“繆”微笑截口道:“如此說來,我與銀鶴道長隻好分道揚鑣了。”

銀鶴道人微一沉吟,“清風劍”朱白羽己大笑道:“好好,分道揚鑣也好。”

不由分說,拉了“華山銀鶴”就走,走了幾步,方自輕輕道:“此人來曆不明,言語閃爍,必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你我坦誠相交,放懷飲酒,少了此人也好。”

華山銀鶴雙眉一皺,但已被這一群豪爽灑脫的劍客擁了開去。

“繆”與程楓並肩走下蘇堤,程楓雖然談笑風生,但卻始終未曾將那四個藍衣劍手為“繆”引見。

這四人腳步輕靈,目神光滿足,看來武功定必不弱,但以方才“清風劍”朱白羽見到他們時的神情看來,這四人卻又不似武林的成名人物。

此刻這四人兩個走在“繆”身前,另兩個卻走在“繆”身後,四人雖已分做兩處,但腳步卻仍整齊劃一,一齊舉步,一齊落步,就仿佛旁邊有人在擊著節拍似的。

“繆”目光轉處,心念亦在同時轉動,他心雖已開始疑惑,但卻又極為放心,因為他深信這“鴛鴦雙劍”的程楓,早已被自己打動。

穿過垂柳,下了蘇堤,湖光之,便滿是山色。

將至嶽王墳時,“繆”朗聲笑道:“程兄,你看我等信步所至,居然走到這裏來了,這裏嶽王墳上,最多有些祭酒,卻哪有酒家可供你我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