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裏麵的眼淚還沒有完全消去,他看東西還模糊不清的,隻聽著問話的女聲像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有點擔心……他這也沒有什麼外傷,是不是傷到頭了?」
「你別急。」小李一邊安撫她,一邊拿出了口袋裏麵的器材朝著床邊走。
那一身熟悉的白色衣服讓溫玖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卻還是沒能夠看的很清楚,「哎呀,醒了!」
耳邊一聲驚叫讓溫玖愣了一下,隨後他就聽到一陣快速跑動的腳步聲到了自己身邊,緊接著他就被擁入了一個帶著熟悉香氣的懷抱裏麵。
「玖玖,我的天……你可終於醒過來了。」女聲還在耳邊輕輕的說著什麼,她柔軟的長發掃在自己臉上帶來了一絲輕微的癢意,溫玖嘴巴張合幾次,才終於試探一樣的伸出手回抱她:「……姐?」
這一個字眼幾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量,他喊完了一個字之後,眼淚就一下子像是洩了閘的洪水一樣一發不可收拾了。
溫夏反而是被他給嚇了一大跳,連忙被一邊的護士小心的扯到了一邊要給溫玖看看頭,卻沒想到溫玖的臉色慘白,漂亮又細長的手指死死的抓著溫夏的手不肯放開,眼神執拗的像是哪怕溫夏離開一點的距離,他都會像是瀕死的小獸一樣發出沉痛的哀鳴。
溫夏看著溫玖這幾乎熟悉的不能再過熟悉的神態,當下心裏就是『咯噔』一聲,然後連忙捧著自己的肚子又艱難的坐到了床上,輕輕的把溫玖的頭攔在了懷中,對著護士和一邊的張凱歌道:「你們先出去,玖玖沒事。」
小李也算是瞭解溫玖的病情,於是隻是擔心的又站了一會兒,跟在張凱歌的後麵一起出去了。
病房中,隻剩下了溫玖和溫夏姐弟兩人。
「好了阿玖,沒有人了。告訴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溫夏用手背抹幹淨臉上的淚水,安撫的輕輕拍著溫玖的後背,就像是小時候做過無數次的那樣,把溫玖攔在懷中,柔聲的和他講著睡前故事。
溫玖卻在這熟悉的聲音之中漸漸的出了神。
溫夏比他要大幾歲,兩個人長得很像,由於他出生的時候造成母親難產死亡,比他要大上幾歲的溫夏幾乎是完全充當了母親的角色——在第二年後媽帶著已經滿月的兒子進入家庭之後,這種情況更是愈加的強烈。
他們家裏有點小錢,他爸一向大方,在這方麵也不剋扣什麼,繼母雖然刁鑽,但是麵子上做的卻也充足,隻是再多的,就完全沒有了。
父愛和母愛這樣的東西,於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溫玖而言,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奢侈的奢侈品。
他在小學的時候被同班的同學欺負——因為他沒有會給自己收拾打扮的母親,也沒有會接送上學的父親,成天糊裏糊塗的上學,身上也總會有洗不幹淨的飯粒。這麼相比較起來,繼母生下的弟弟就更加的像是一個招財童子,也更加的討人喜歡。
他後來得了自閉症,卻因為大人礙著麵子沒有被送去治療,每天每天都是溫夏放了學之後一點點的拿弟弟用剩下的鉛筆頭給他講課,慢慢的安慰他。
也就是在那一次,溫家大門被那個誤入進來,長得像是天使一樣的孩子打開的時候,他才突然覺得,自己封閉已久,幾乎落滿了灰塵的心中突然的出現了一絲光亮。
那個時候,他以為那個孩子就是賀蘭紹。
溫玖的心神被溫夏輕輕搖晃的動作叫了回來,他看著眼前因為懷孕臉上有些水腫,身材也很慵懶,少了少女曼妙的溫夏,心裏是止不住的痠疼。
「姐,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的聲音很是沙啞,說話的時候甚至整個口腔和氣管都是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眼前也是一陣陣的發黑,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溫夏非常耐心的抓著溫玖的手,盡可能的忍著自己身體上的不適,呼吸微微放緩,說道:「你慢慢聽我說,你上週四和賀蘭樞離婚之後被車撞到住院了,現在是週一,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四天了。」
溫玖遲鈍的接收著這句話的信息,好久才反映了過來,溫夏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沒有記錯,時間大概是又重新回到了他和賀蘭樞離婚的那段時間。
他在路上不幸被一個吸了毒之後的司機撞上住院,昏迷了很久。
那些讓他上輩子幾乎一生都沒能夠忘記掉的幾個重要的時刻,現在又重新的在腦海之中一個個的過了一遍。
現在這個時間,再過三天的週五,就是他自以為滿心羞辱而去主動找賀蘭樞復婚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