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康念,我不得不遺憾的通知你,你的病不僅沒有好轉,還有點加重的趨勢。
康念愉快的嗯了一聲,把先前的素描保存起來,發送到自己手機上。
她起身拿起包要走。在這裏浪費了一個下午,她還差一份專欄稿件要在今晚前交給她的責編。
時間有點來不及。
袁寧追出來,說了一堆康念耳中的廢話:“不過你別擔心呀,下回我們換一種治療方案,肯定有效果的,你別有心理壓力呀……誒,康念!”
康念背著頭朝她揮揮手,意思是我走了,再見吧。
其實她一點壓力都沒有。病一輩子又能怎樣,反正她有穩定的收入,世界聞名的名氣,可以很好地養活自己,最重要的是——她並不會選擇自殺。
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要死也要先讓那個賤人付出代價。
在這種被告知病情加重的情況下,康念第一次見到溫禮。
溫禮沒穿白大褂,走得很急,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眼鏡上連鏡片都沒有。
康念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幹什麼的。隻覺得這個人造型滑稽,竟然做出佯裝近視這麼low的事情,他不知道近視眼的人都渴望重獲一個清晰的世界麼?
這就是炫耀吧,康念壓抑了自己好久才克製住衝上去給他一拳的衝動,而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有點暴力傾向的那一瞬間,她才終於接受了自己確實是個嚴重精神病的事實。
但是——她不在乎啊。
第一印象太過一言難盡,康念站在安全通道那裏等電梯,電梯門開了,溫禮半個人從門裏麵探出來,白襯衫上有點灰塵,還有點皺,領帶沒打好,領口也沒扣緊。他戴了一頂有花樣的手術帽,頭發都扣在裏麵,露出半截光溜溜的額頭,帶著口罩,還戴了矽膠手套,袖口包在手套裏——他蹭著肩膀蹭掉半邊口罩,露出下半張臉,用手肘頂著電梯門,朝康念喊:“同學!同學你能不能過來幫個忙?!”
康念楞了一下,抬起頭,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對自己說話的男人,那一張臉真是帥的可以,皮膚比女人還吹彈可破,好像伸手一捏就能濾出水兒來。
“誒呀,太好了,終於遇到可以幫我的人。”溫禮哈哈一笑,朝著她揮了揮手。
康念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身後,沒人。
溫禮的笑容純粗又有點孩子氣的無辜,“這位同學?”
康念眼神一閃,終於確定他一定是在叫她——這個地方,懸在挑空三層的地下會議大廳上方,窄窄一條刷洗得泛光的走廊上,隻有她一人,單肩背著一隻帆布包,站立在他遠處。
“同學,”溫禮又喊了一聲,“能不能幫個忙……我挺急的!”溫禮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求人麵孔。
康念永遠記得那種眩暈一般的光亮和潮熱——不是因為看到帥哥,而是因為她特別討厭陌生人跟她說話,而且是用一種熱切的、迫切的目光看著她跟她說話。
她有點反胃,呼吸也急促了幾分。乍一同陌生人講話,腿也有點軟了。她踉踉蹌蹌地往後走了幾步,扶住牆壁,很快,那種暈眩感像是酒精衝腦一般飛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視線開始模糊,光線一點點消失,直至一片黑暗。
內心焦躁,忍不住要咆哮,典型的社交障礙症狀。
平複一會,康念回頭看了看,醫學院樓二樓通往解剖教研室輔樓的那扇對開大門從來不打開,高年級上課都要從另一邊特別入口刷卡進入。但是它們現在就對著她大大敞開著。
“這位同學……”溫禮仰了仰頭,又喚她一聲。康念在撞到他的視線後眼神下移,可以看清他線條堅毅的下巴輪廓。
康念咽了一下口水,雙手有點抖,但還是緩緩走了過去,遲疑瞪著電梯裏的人,電梯門往他手臂上撞一撞立即又打開了。
溫禮盡量站遠,幾乎貼近後背的牆。電梯裏的人看著她說:“同學,你幫我,你過來一點……你幫我按著這裏,”示意電梯按鈕,“按著下去,上去也行,幫我按著,不要讓門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