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景函的靈魂也仿佛被拉回了那個冰冷死寂的地方,而那雙如同夢魘的墨色眸子亦再次撞入他的腦海。
伴隨著瞳孔中的血光,一個低沉誘惑的男聲極具蠱惑性地說:“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我是……邪魔外道!滾!!!”
景函猛地睜開眼,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冷汗從眼皮上滑下,落到眼角,說不出的難受。
四周一片黑暗,他抬起手來想要擦拭汗珠,卻見眼前柔光一閃,一點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幽幽燭火在他的身旁燃起——既不會太暗,也不會刺眼。
昏黃的光亮下,林炎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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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景函醒了,玉真人很快便趕了過來。
之前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景函昏迷之時的哀鳴,也見過他無頭蒼蠅一般在沉睡中胡亂劈砍的舉動,心裏早就擔心得罵娘——這對小兔崽子怎麼就不知道稍微收斂一點兒呢?
他的眼角劃過景函頸脖上的暗紅色痕跡,不知從何勸起。
難道要送他們一本春宮畫嗎?
竟然會在這種時候暈厥,也真夠丟人的。
一直保持著仙風道骨形象的玉真人正思考著要不要委婉地派兒子前來傳教,卻聽景函問:“師尊可曾聽說過心念相通之事?”
在玉真人被曬一臉、嘴角抽搐之前,景函又補充道:“徒兒是指,在特定的情況下,腦中會闖入另一人的意識。”
玉真人幾乎秒懂了這個“特定的情況”,反問道:“這另一人,是怎樣的人?”三清保佑,不解風情的大徒兒說的一定不是林炎的意識吧。
景函張了張嘴,竟是不知怎樣形容對方才好——除了那墨色的眸子和低沉的音調,他幾乎對對方一無所知。
隻不過稍稍試圖回憶了片刻,景函的大腦又開始抽痛,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是誰?回答我……”那個極具蠱惑性的音調像是個小勾子一般牽動著景函的的心髒,墨色的雙眸沒有再次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色肌膚上的詭異環形蛇圖案,其上熱汗淋漓,光是看看就能想象那片肌膚的熱度。
不可以,不可以回答他。
景函喘息著按捺住本我的神識,從嗓中發出困獸般的哀嚎。
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明,林炎和玉真人的兩張臉近在咫尺,一個是不知所措的擔憂,一個若有所思的探究。
景函一手緊緊地攥著心口的衣衫,努力把這幾次夢中的所見拋去一些無法言說的細節,當做最普通的白描平鋪直敘出來。
玉真人越聽越是臉色嚴峻,他抿起唇道:“如果為師沒有猜錯,宗兒應當是無意間衝撞了某位元嬰期修士的魂魄……也幸虧是元嬰期,這才能沒能被他所傷,不過他的修為應當是高於你的……”
之後的絮絮叨叨景函都沒聽進去。
他是聽說過魂魄衝撞這一回事的,隻不過以他開了十四竅的渡劫期的精神力,遇上一般的魂魄那都是直接粗暴地碾壓過去,哪還有被人反過來追蹤,甚至壓製得如此痛苦的道理。
所以這個可能性最開始就被他下意識的排除了。
可如今玉真人又把這個想法提了出來,甚至還有理有據——難道這世上真的有人比他的精神力還要強大?而且從為數不多的片段來看,那人看起來還十分年輕……
或者說,那人的眼神很年輕。
至少不是在渡劫期拖了幾萬年,身心都開始疲憊腐朽的老怪們能夠擁有的。
這一兩千年來升到渡劫期的才俊都有誰呢?
景函默默地盤算了片刻,竟找不到一個相符合之人。
愈到高處,修士們越是謹慎,平常的散修極少透露自己的修為,隻有那些倚仗名門大派的修士為了顯示門派的力量,這才會把修為等級昭告天下。
如若沒有記錯,近年來渡過渡劫期的年輕修士僅有兩人,其中隻有一名男修,正是虛無觀的……
景函耳尖一動,恰聽見玉真人道:“……虛無觀向來對於這些事情多有研究,為師與他們掌管典籍的長老正好頗有交情……”
玉真人捋了捋胡子,麵上微赧,頗有些自身門派不給力隻能靠抱大腿的尷尬。
林炎卻當玉真人是不願跑腿,當仁不讓地接下了這個任務:“無事,我會帶著師兄安全到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