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煙雨籠寒水
破曉的光慢慢升上窗戶來，像彌漫的霧氣。
我回到六王府時，夜瀾正在焦躁地踱著步。見我回來，他忙迎上來問道：“怎麼樣，還順利嗎？”
我搖搖頭，道：“在我們去之前，長慶宮已經被皇後他們翻過好幾遍了，要是龍符在長慶宮中，他們早就得手了。但是他們現在遲遲未動，說明龍符還沒落到他們手上，隻是不知道母妃到底把它藏到哪裏去了。”
夜瀾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母妃知道這枚符有多重要，所以她一定藏得很隱秘。”
“我在想，既然這枚符這樣重要，為何母妃不把它交到我們手上。”我蹙眉說道。
“也許她還沒來得及……”夜瀾忽然一頓，眼中閃現出一道靈光。
我對視著他的眼睛，仿佛也看到了他眼裏更深的內容。
“昆侖山。”我們竟是異口同聲地說。
“昆侖山就交給我吧。”師兄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怔了一下，回過身去。師兄已經走到近前來，淡淡地看著我。“師兄。”我輕喚道，“青桃前輩怎麼樣了？”
“她身子很虛弱，我要帶她回昆侖山去，順便幫你們找東西。”師兄說道，清絕的容顏似乎從未改變。
我心中微微一緊，有些沉重地點點頭。
青桃前輩，你一定要撐住啊……
“那我現在就啟程趕回昆侖山去。”師兄看著我，眼眸深邃如海。
“嗯。”我點點頭，有些不安地回視著他。我想師兄既然決定帶青桃前輩回昆侖山，說明他已經意識到青桃前輩病情的嚴重。她的身體被苗蠱反噬得太厲害，早已經是破罐子破摔。現在我也隻能祈求老天爺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垂下的睫又微微抬起來，看著師兄的背影，便往前趕了幾步。師兄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步伐，停頓下來。我輕輕咬了咬下唇，道：“拜托你了，師兄。”
他的身子震了一下，好似聽出了我的懇求。許久，他才點點頭，卻沒有回身，無聲地走出門去。
我咬了咬唇，咽下心中的不安，轉身對夜瀾說道：“這次進宮雖然沒有找到龍符，不過，倒是有意外的收獲。”
夜瀾的眼眸湧動了一下：“收獲？”
“沒錯。”我一邊應著，一邊掏出一條被鮮血浸透的原本雪白的絲巾放到他手上，附到他耳邊低語。
他微微震了一下，訝然道：“這可是死罪！”
“看來你還不知道。”我頓了頓，心情有些沉重。“皇上已經駕崩了。國已無君，如果我們不做好準備，隻怕會被打得潰不成軍。現在勝敗都隻能握在自己手裏，成王敗寇，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什麼？父皇……駕崩了？”夜瀾向後退了一步，失神說道，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雖然我也很不忍心說出口，畢竟那也是我的親爹，何況，對夜瀾這樣才經受了喪母之痛的孩子來說，要他立馬又接受這樣的事實，似乎有點太過殘忍了。但我更清楚的是，現在不是悲痛難過的時候，否則隻能讓親者痛仇者快。我們必須謹慎地謀劃接下來的每一步，因為，最怕就是，一步錯滿盤皆輸。而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父皇……是被他們害死的？”夜瀾通紅的眼中噙著豆大的淚珠，仿佛在堅守著最後的防線，死死不肯落下來。
我垂下睫，不忍地點點頭。
夜瀾踉蹌著退後，用手撐著桌子，顧自呢喃：“我以為他們隻是‘挾天子以令天下’，沒想到，他們……他們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雖然我對皇上的印象還停留在無情、貪婪的狀態，但是，我不可否認的卻是那一份血脈親情。至少他給了我生命，讓我今日能站在這裏，我有什麼資格批評他呢？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夜瀾猛地一拳砸在桌上，悲憤溢於言表，淚水答滴答滴無聲地墜落，像跌落的流星。
“沒錯，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讓他們血債血償才是對王者最大的安慰。”我別過頭，看著灰蒙蒙的天，遠處那一絲逼仄的亮光，猶如遠行的風帆。
夜瀾緊緊抓著手中的絲巾，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才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咬了咬牙，對我說道：“那皇城這邊就交給我，龍將軍那裏，就拜托六嫂了。”
我點點頭，道：“我決定立刻就出發。”
夜瀾麵有隱憂地抿著唇，想了一會兒，說道：“讓如空陪你去吧，你一個人，我還是不放心。”
“如空……”我輕聲呢喃這個名字，腦海中浮現出地下室那一幕。我忽然就想到了夜尋，那時還意氣風發的他，現在到底躲到哪裏去了？難道他真的什麼都不管了嗎？難道在監牢裏口口聲聲對我說“此生不棄”的他就這樣轉眼不見了蹤影？我閉上眼，不忍再去想這許多，於是點點頭，道：“好。”